“没劲。”杜暖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岔开话题:“我要睡冰玉席子。”说罢便脚底抹油一般跑向卧房。
冰玉席子,端阳节时东郦送来的礼物,据说夏日睡着身上不生燥汗,杜暖眼馋很久了。
“大胆刁民---”完颜晟后知后觉追上去,两个人互相揪着闹成一团,把皇室风范统统抛在了脑后。
-
-
深夜的梦总是叫人不安,杜暖又是打着哆嗦浑身冷汗地惊醒过来。
熟悉的梦境、熟悉的窒息感,刺目的血红和梦中少年狰狞的脸,殒命涧山关的少女初易安……
无数的声音、无数的色彩打着转儿将她卷入梦魇的漩涡,又像海浪一般将她抛向空中,最后将她扯回幽深的海底。
“姑姑,别怕。”厚实温暖的手从背后绕过来搂住她的肩膀,完颜晟将她护在胸前,声音却依旧犯着迷糊。
对完颜晟来说,保护杜暖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本能,就算是在睡梦中也不会忘记安慰她。
杜暖微微颤抖着,握住完颜晟的一只手,很没出息地就开始掉眼泪。
聒噪的蛤蟆早就闭上了嘴巴,只听得见时有时无的虫声,和完颜晟沉稳缓慢的呼吸声一起,成为了杜暖救命稻草般的宁神曲。
———————————————
这一夜,有人做噩梦,有人睡得香,有人害怕挨打,也有人酸的睡不着觉。
当杜暖和她的皇帝侄子同床共枕差不多肌肤相亲的时候,帝京城北,国公府里的某个人气得要哭。
摄政王完颜朔青铁青着本来就已经青白发灰的脸,听见面前的风眠脸色更青地回禀他:杜暖又跑到龙床上去了。
“是、是曹公公亲自送的手谕,”风眠眼见着主子越来越青的脸色,大夏天里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的、小的是不会看错的---”
“怎么不给本王拦下。”完颜朔青从牙根子里挤出来一句话,仿佛是恨不得把眼前的笨侍卫给咬碎吞了。
气死了,就好像肺子被人戳破了气儿,Duang地一下冲上了脑门,给自己敲得发晕。
他明明已经三番五次地暗示过杜暖不要和完颜晟走得太近。
她倒好,竟敢拿他的话当耳旁风。
“小的、小的不敢啊---”风眠不仅打着摆子,舌头也仿佛被阿理附体了一般开始打结:“那那那个、爷啊,您说这大热天儿的,曹公公年岁大了,小的要是---”
一边说着,风眠这汗就跟化水儿了一般成流地淌了下来。
“嗯?”完颜朔青用鼻子哼出一个表示疑问的音节,整个人往后一靠,半隐在纱帘的阴影中。
突出的眉骨在他深邃的眼窝处打下阴影,挺直的鼻梁与完颜晟有几分相似,薄唇轻抿,总是显得有些倨傲;瘦削的脸庞给随意披散的黑发衬得煞白,暗色的便袍几乎与身后的墨玉屏风化为一体。
脸色苍白,烛光昏暗,远看去就好像半空中幽幽地漂浮着一只骷髅头。
“对,今天真热。”完颜朔青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不热了,风眠立刻觉得不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