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手轻脚地凑上前,盘腿坐在两个侍卫中间,在夜露中闭目打坐。门缝中漏出一丝酸甜的气息,叫人神思舒爽。
这是屋内正中间香炉里飘出来的气息,秋明夜前几日从凌海湾那儿得来些南洋才有的月尘落。
这月尘落金贵得很,制作也极精巧。只选用上元佳节时独在南洋盛开的冰玉兰,中元时还没来得及绽放的白莲芯,下元快入冬时于深夜月明之际盛开的韦陀花蕊。
南洋最巧手女儿用珍贵的香料,精油与这三样吸收了整年明月精华的至宝混合、烤制、筛理,碾磨,几十道反复繁杂的工艺过后,再用羊脂玉罐子封好,搁在不冻之泉中七七四十九天才得制好。
时间和工夫都是容易的,只是这香特意要取这“月尘”之意,能赶上日子凑齐这三样也是很难得。
凌海湾霍家那个游手好闲的小子不知从哪儿得了一小盒儿,赶着就给秋明夜送来了。
今日薛如忱来融墨堂闲坐,秋明夜很狗腿地就给点上了。
“月尘落”的焚香方法也不同于平常熏香,很是要费一番工夫的。香炉只能选用镇南西北大翁山的紫砂泥炉,拿着烧透了明火的银炭垫在炉子下。
香料用玉坠子压实,以精油淬之,以纯水蒸发,随着空气流动,将清甜微酸的雾气氤氲在整个室内。
甜香的水雾柔和了屋内明亮的烛光,在歇榻上歪坐的两人身上抹上一层极淡的彩。
秋明夜半撑着头拄在棋盘前,长发照旧是披在肩上的,身上素丝便袍如美人酡颜,更衬得他面如傅粉。他盯着对面执子沉思的人,漂亮的桃花眼里婉转着的却是戏谑之意。
“怎么着薛兄?要输了可别想耍赖啊---”美人确实是美人,这一开口可不太好听,秋明夜的笑声怕是比鸭子还要响亮些。
今晚的赌注本来是薛如忱从西岭回京时带着的铁皮枫斗,后来铁皮枫斗归了秋明夜,两人便谈好了输得一局要多喝一坛酒。
秋明夜输得多了,看着那代表酒坛子的银筹码堆得越来越高,忍不住有些心急。
“我倒不怕输,就怕明夜兄一口气也喝不完那些酒。”薛如忱并不急着落子,只用下巴一指那堆筹码,夹着棋子的手只在棋盘上虚晃。
若是有个明眼人在场,定会看出他这一子是要断了秋明夜的那条大龙。
“喝不完就灌给你---”秋明夜撇撇嘴,紧盯着薛如忱的手:“你要是落在那里我可就以后都不和你玩了---”
蹙眉瞪眼咬嘴唇这套小姑娘才会的撒娇把戏,秋明夜倒是拿手。
“这局算我的了。”薛如忱脸上的笑意掩不住,绽开来好似灿月出云。他拨乱棋盘,道:“浮萍回来了,不叫进来问问?”
“嗯?什么时候回来的?”秋明夜听说不用挨罚,立刻收起那一副惹人垂怜的神态,挽回自己秋家大公子的风雅形象。
“脚步声早就到门口了,你还没听见?”薛如忱轻笑道。
“嘁,都怪你那两个笨手笨脚的侍卫,做什么都要发出好大声响,害得我听觉退化---喔,都这个时辰了。”秋明夜嘀咕着,他打了个哈欠,道:“进来吧,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