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的卧房位于长安世子府的正东面。屋外的两棵老杨树生得煞是茂盛。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下来,仿佛银河从天下泻下来一般,在地上留下了几道斑驳的影子。
那根快要燃尽的蜡烛散发着黄昏的光芒,苏念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有些酸涨的眼睛。他腕上那三颗佩戴了十多年的珊瑚珠越来越显出它们的圆润与透亮来,他抬头,见有一双手正为他将残烛换下,屋子里顿时就敞亮了许多。
“王妃先去歇着吧!天已经晚了。”苏念看着面前女子有些疲惫的面容,柔声的说道。
杨舒窈拿过小丫鬟阿紫手中的斗篷,将它披到苏念身上,低语道:“妾身愿意陪着殿下。”
早在苏念出生不久,就由皇帝做主,为他选了杨阁老的孙女舒窈为妻。可是,直到在洞房之中,苏念才第一次见到了比自己长两岁,从小定亲的王妃。
成婚这么些日子以来,苏念对她说不上喜欢,当然也说不上讨厌。就像他叫她王妃,她称呼他殿下一般,两人相敬如宾,却总带了几分太过客气的疏离。可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母亲用生命全心全意地爱着父亲,最后得到的,又是什么样的结局呢?爱之一字,听听便罢了,从来也当不得真的。
舒窈见苏念总对着面前的这张纸出神,便也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边看边轻声地念道:“熟悉的……地方……熟地……”
舒窈虽出身显贵,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在文墨处却是不通的。苏念曾经教她认过一些字,见她并没有显出十分的兴趣,便也很快作罢了。如今听她这如孩童般牙牙学语的声音,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然而,就在须臾间,他脑中的灵光一闪而过,没来由地觉得心情又来几分愉悦。于是,他起身转了转有些酸麻的脖子,转而又对舒窈说道:“小厨房中可还有吃食吗?这会儿肚子倒是饿得紧了。”
“殿下想吃自然是有的。”舒窈微微一笑。她的容貌虽生得并不出众,可一笑起来,倒是十足添了几分抚媚,阿紫今儿才去长安最有名的庆丰斋买了些鲜肉馍馍,热一热就能吃了。
“馍馍?那是什么?”苏念不解道。
舒窈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阿紫却在旁边机灵地说道:“回殿下,馍馍是洛阳的叫法,就是馒头。”
苏念望了舒窈一眼,见她脸上迅速地闪过一丝古怪的表情。他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翘首吩咐道:“那便去拿几个过来吧!王妃也好一块儿吃一些。”
因为苏念幼时独自在清天观,观里规定是男人不得留发,全观两千来号人,除了我以外(因为我是世子没有人敢动我的头发),都是短发,导致整个观里只有我一个长发。这让我在初具性别意识时,很长时间都以为女人和男人的最大区别在于,女人有头发而男人们全是秃头。而且认为我,临师父和临希都是女人,出于同性的惺惺相惜之感,我和他们走得很近。
很自然的是,后来终于明白他们父子和我都是男人,但是那种想法已根深蒂固,导致此生我在也无法用兄弟之心态面对临希了,一直把他当作我的姐妹,故事本应该是青梅竹马的,却被我扭转成竹马竹马。
四岁时,我在偶然的机缘下得知自己是世子少主,但对这件事反应平静。主要是以我的智慧,当时根本不知道世子少主是什么东西。临希比我大一岁,知道地多些,他说:“所谓世子,其实就是一种特权阶层。”我问:“特权是什么?”临希说:“就是你想做的事就可以做,不想做的事就可以不做。”听了他的话,当天中午我没有洗碗,晚上没有洗衣服,结果被师父罚在祠堂里跪倒半夜。
从此以后,我彻底忘记了自己是世子少主这件事。也就是在同一年,师父看我心智已开,正式着手教我琴棋书画。师父的意思是,人生在世,能有个东西寄托情怀总是好的。
如果我能够样样精通,自然最好,算是把我培养成了大家;
如果只通其中一样,那也不错,至少是个专家;如果一窍不通,都知道一点,起码是个杂家。我问师父:“万一将来我不仅不通,还要怀疑学习这些东西的意义呢?”师父沉吟道:“哲学家,好歹也是个家······”
不知为什么,临希明明没有拜师父为师,却能跟随我一同学习。师父的官方解释是:学术是没有国界、不分师门的,临希私下给我的解释是:他爹送了师父十棵千年老人参。果然,学术是无国界的,国界是可以被收买的。和临希一起上课,写字画画还能忍受,但弹琴时就很难受。初学琴时,我和临希一人一张琴,分坐琴室两端对弹。直接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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