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千岁,此次灭高丽之战,皇太孙以燕藩为先锋,除却燕藩善战之外,怕也有要一窥燕藩根底的心思!”
道衍的声音,似毒蛇一样继续响起,“而燕王您,为了所谓国战,为了朱家子弟的名声和尊严,起尽燕藩强兵,立功于阵前,正着(zhao)了那小儿的道!”
“千岁您再想想,那小儿殿下在京师时,和您的关系可曾和睦?往日种种您忘了吗,他对您的戒备您忘了吗?他对您的羞辱您忘了吗?皇爷寿宴上要走了张辅,派人劳军时还要恶心您,他欲除您而后快,视您为眼中钉。”
“现在他已窥到燕藩的全部实力,焉能不算计您!”
“朝堂上,他就是以退为进,明知皇帝和大臣不会答应,重重的封赏您。即便是皇帝当时许了,您若是接了这份赏赐,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是没有敬畏之心。到时候群臣攻燕王您,参劾奏折络绎不绝。可他皇太孙,怎么都能落下仁厚君主的名声!”
朱棣脸色阴寒,“那你说,为何父亲,不许他封给我那么多?”
“王爷千岁,您是怎么了,这都看不出来吗?人家爷孙商量好啦!”道衍一拍大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让你无话可说!”
说着,一指朱棣手里的龙袍,“而且,这东西也是意味深长!不叙国家之功,以父之物赏赐,看似合理,但其中另一层含义,千岁您想过没有!”
朱棣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龙袍,沉声道,“你继续说!”
“恕小僧僭越了!”道衍告罪,说道,“另一层含义就是,你爹,时刻在你身边盯着你。知子莫若父,他知道你心中最想要什么,更知道你的能力。”
“他盯着你,让你知道怕!只要您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一见到这件龙袍,就要好好掂量掂量!”
“此物为告诫,更是警示。”
“还有那口当日您献于皇爷的宝刀,如今又赏了回来,为何?”
“天下不只有燕王您这一把宝刀,若您致老皇爷的劝诫不顾,不顾这件龙袍的警示,将来想要如何。那天下,会有很多把宝刀,来燕藩,杀您!”
吱嘎,朱棣攥着龙袍关节,不住作响。
“您再想想............”
“出去!”朱棣突然吐出两个字。
道衍也不生气,起身行佛号告辞,悄悄出去。
这件龙袍,真不是给自己穿的!
父皇把他给自己的意思,是让自己供起来,见袍如见父,让自己知道怕!让自己不能有不该有的心思。
明黄色的五爪金龙袍服给了自己,那意思就是,你小子看看就得了!想想就得了!别他娘不知好歹,往自己身上套!你套上的也是旧的,也是别人不要的!
想到这些,朱棣心中满是悲愤。
“啊呀!”低吼一声,手中龙袍直接掷在地上。
霎那间,伟岸的燕王泪流满面,嘴里不甘的哭道,“爹,你为何要这么对我!我也是你的儿子!你为何,从没想过我!”
那黄口侄儿太孙防着我也就罢了,我自己的父亲,居然也要这般对我?
既如此,何不直接夺了我的王爵,让我受这种羞辱?
你心中只有你的孙子,根本见不到你儿子的好!我做再多,在你心中,也落不下好!
渐渐的,朱棣擦去眼角之泪,脸上露出往日的刚毅。
他缓缓弯腰,捡起龙袍,平铺在地上。
“爹,既然你要盯着我,那你就好好看着。看将来,你儿子,你这个你没放在心上的儿子,是如何君临天下的!”
正如朱允熥所说,老爷子赏了龙袍,朱棣那边肯定会要胡思乱想。
见袍如见父,你我父子相隔千里,你远在北疆,父亲心中有你。此袍服为父亲旧物,望你睹物思人。
可是现在,朱棣在道衍的曲解之下,完全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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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流水,缓慢且清澈的过。
任何丰功伟绩,不过都是庞大浩瀚的明帝国中,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绽放过后,帝国依然会按照原先的轨迹,稳重前行。
封赏有功将士,犒赏三军之后,举国皆在忙碌一件事,那就是秋收。
天地生万物,供养百姓。秋收不单是百姓的盼望,更是一种属于国家乃至整个民族的重要仪式。各地关于秋收的奏折,如流水一样的奏报上来,老爷子和朱允熥每日详细御览着各地的田亩情况。
同时钦天监,时刻盯着天气变化。太常寺,奉圣明祭拜天气,祈求老天爷,万不能在秋收之前,下雨下雪。
大明中枢看似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实则从君王到臣子都忙得脚不离地。甚至整个天下的官员,都为秋收忙碌着。老爷子的脾气在那摆着,这种事上敢拉跨,一律杀无赦。
老爷子和朱允熥也不是每日都在宫中待着,处理政事之余,穿着布衣带着两三随从,行走在京师周边乡下,亲自到田间地头,查看秋收情况。
又一日风和日丽,京师南郊的稻田边,风吹过一片金黄。
“这家的庄稼长的好哇!”
一出宫,换做一身布衣的老爷子,整个人精神都不一样了,嘴上始终挂着笑。脚步比年轻人还要快,嗓门也大,看任何东西都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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