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大二的时候,国学课上她被一阵哄堂大笑惊扰,睁开眼木木然擦拭着口水,环顾四周,前排似有一双眼睛望着她,柳绵绵寻过去,四目对视,男孩立即转身坐正,他上身穿着一件浅蓝色圆领卫衣T恤,蓬松短发,侧颜绝杀。柳绵绵不禁花痴起来。
晚间回到寝室发起呆,上铺的赵小婵探下脑袋:“今咋不闹呼了?没生病吧?”柳绵绵看着她,嘴角上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床,钻入赵小婵被窝,
“我不好你这口!柳绵绵!”赵小婵大惊失色。
待听她讲完,赵小婵意味深长笑道:“嗨,我当什么事呢,小姑娘恋爱了!”
“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柳绵绵失落道。
“傻了吧?你呀你,一恋爱智商分分钟变低。高中生都知道书本传情,笔记写心,有借有还,一来二去岂不是你囊中之物!”赵小婵怒其不争。
柳绵绵恍然大悟,灵魂深处某个窍终于开了。
得来文子期的笔记,半卧在床上,柳绵绵珍宝一样捧在手心,文子期,子期。翻开笔记,他的字倒是少年老成般苍劲,形随小楷,却又自成章法。
柳绵绵忍不住提起笔来,在文子期三个字下写上柳绵绵。傻笑着觉得这样会跟文子期离得近一些。
那以后,柳绵绵忙了起来,除了学业,每日里还要思量着怎样和文子期制造各种交集和偶遇,闲来无事还得拉着赵小婵一块约张渊、苏瑞,肖敏强搓火锅,打探文子期的相关事宜。其中属张渊最八卦,两杯啤酒下肚:“大嫂,你费这周折干啥,我们老大平常最假正经,逮着机会抱着他猛亲一口,保管是你的人!”
柳绵绵一口啤酒朝着张渊喷出来,苏瑞投去一个同情的表情。
肖敏强则递过纸巾给张渊,笑着说:“太生猛了,老大会绕着她走的。”
苏瑞想了想道:“好男怕女缠,先入为主,据我所知,喜欢老大的女孩倒是不少,可是真明着追的没几个。”
于是柳绵绵便到教室里找文子期,图书馆尾随文子期,男寝室楼底下对着窗户喊文子期,可文子期倒是从未拒绝,但也从未僭越,接受着柳绵绵给的一切,却也从未给过柳绵绵任何回应。
“这不就是妥妥的渣男么!”赵小婵义愤填膺的说。
柳绵绵黯然垂目。
学校一年一度的文化节文艺晚会紧张筹备中,作为校内艺术团积极分子柳绵绵,自是兹事体大,认真排演,近一周竟没顾上叨扰文子期。
那日下了课柳绵绵便急匆匆朝经济系大楼跑去,在楼道里东张西望。人都快走完的档口,她懊悔是不是来晚了,或许文子期早走了。
正失落着,楼道拐角处一个身影闪出来,一米八的身高,体型修长而均匀,明黄色短袖,白色裤子,犹衬得他慵懒休闲,多了几分亲切和温柔。正抱着几本书朝柳绵绵走过来。
文子期属于男生里肤色较白的,他的眼睛很像尼古拉斯凯奇,略带一点忧郁和懒散,鼻梁也高高的,嘴唇却是凉薄,总是投给柳绵绵一个无奈的笑。
“几日没找你,穿的这样妖艳!”柳绵绵不满道。却还是兴高采烈跳过去:“子期!”
不等他回应,又迫不及待道:“明晚七点文化节晚会你去不去看?”
“怎么了?”文子期看着她,女孩依旧扎着马尾,头顶却有几丝头发乱乱的翘着,想必课间又打盹了,刚想伸手给她抚一抚,柳绵绵却焦急凑上前:“你一定要来看,我有参演节目,第六个就是我表演!”
“你演什么?”文子期笑问,整整一周没来找他,原来是忙着备演。
“天仙配!”柳绵绵不好意思的拽拽耳垂,“我唱董永~,你一定要来看啊!我先走了!”说完怕文子期反悔似的转头就跑了。
那时候校园里流行舞台献礼,台下对台上表演者喜欢或者是恋爱关系,可以在表演完后送花或者毛绒玩具上去,台下便会起哄,文化节也并不是很严肃或者有主题的文艺晚会,校领导亦不参与不干涉,一群象牙塔里正值年龄的青年男女肆意歌唱,晚会气氛相当好。
舞台后间柳绵绵化好妆,穿着蓝色袍衫,头发挽至头顶,后脑勺两条蓝布条垂下来,对着镜子心想,这么帅气的董永,一定能把七仙女迷倒入怀,住在寒窑里再给他生几个胖娃娃,哈哈。
台下乌压压一片,他肯定在台下,柳绵绵倒吸一口气,随着节拍搂着搭档的***,手指远处绿水青山开嗓:“…?…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呐~”
谢幕之际,陆续有两个人给她的搭档上台献花,气氛达到**,柳绵绵环顾台下,就是没看到文子期,不免气馁,怎料转头下台的空隙,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跑上台塞给她一个毛绒绒足有半人高的棕色狗熊,柳绵绵惊讶抬头,连忙道谢,男生扶了扶眼镜,说我叫周栋,茶艺课咱俩一组过。
饶是她一贯大大咧咧,这会儿却也结巴起来,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摸不着头脑,心里还愤恨恼怒着另一人,再次诚恳道谢,抱着大熊逃离舞台。
换了衣服,来不及卸妆,她便气冲冲的跑到文子期宿舍楼下,正准备扯开嗓子喊,张渊从大门出来,看到柳绵绵的脸,夸张的笑:“大嫂,你这是过万圣节呢?”
“你给我叫文子期出来!”柳绵绵气呼呼不理他的玩笑。
“他不在,嫂子你去自习室找找?”张渊听出不对,赶忙溜之大吉。
柳绵绵听罢直奔自习室,每间挨窗探去,未见身影,只得作罢,泄了气的皮球般耷拉着脑袋,大楼外间宽而高的台阶,四下无一人,她丧气的一步一步往下走,迎面撞到一个宽阔的怀里。
借着楼上窗子透出微弱的灯光和皎洁的月光,她抬头望着撞上的人。那人站在低她三个台阶下,也看着她,目光与她平视。
柳绵绵的眉毛还画着又粗又黑夸张的剑眉,脸上的粉底被不知是汗还是泪侵染的斑驳陆离,嘴唇红的娇艳欲滴。挽着的头发已经散开,花藤般散落至颈肩,几个自来卷贴在额上,她胡乱的用袖子抹一通汗,还未收起脸上惊讶之色,预备摆出气恼的样子,来人却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她竟一时不自知,委屈的掉起了眼泪。
豆大的眼泪先从右眼掉落,止不住的一颗又一颗,多日以来的委屈此刻全部涌上心头,双眼模糊起来,鼻尖酸涩难耐,心口好似被堵住一般,气闷难出。顾不得狼狈,一把推开他:“起开,好狗不挡路!”
文子期却反手一抓,拽住柳绵绵的胳膊,深情的看着她,腾出另一只手捧起她的脸,摩挲着,擦拭她的泪痕,拇指游离在她唇边,待柳绵绵还来不及任何反应,唇就被一股温热的气息堵住了。
炙热绵软。她浑身过电一般颤栗,那双看似凉薄此刻却温软无比的唇,正紧贴于她的唇上,柳绵绵大脑一片空白,愣愣的只得由文子期而去。
许久,文子期抬起明亮温柔的眼眸,沙哑的嗓子问她:“绵绵,还生气么?”
柳绵绵涨红了脸,此刻只觉浑身酥软,想要找个物体靠一靠,容她缓一缓,干脆就着台阶坐了下来。
文子期亦挨着她坐下,握起她右手,放在掌心宝贝般抚摸。
“我一向不大喜欢太吵闹的场合,你说的话我是记得的,你想要的我也是明白的。”文子期自嘲的笑了笑,掏出一块石头递给柳绵绵:“不过你要相信我,舞台献礼那种行为以后回忆起来你会觉得特别幼稚。”他含笑看着柳绵绵,顺便敲了敲她脑袋。
柳绵绵接过石头,借着皎洁的月光看着这个形似人俑的黑色石头。指间摩挲着,石头上似有刻字。她疑惑地抬头望着文子期。
“柳绵绵,开心每一天。2009年9月。”文子期看着她。
“你的意思是,你是说,”柳绵绵突然紧张起来,“我们俩好了吗?”
换做文子期诧异:“我们不是早就好了吗?”
“啊?”柳绵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什么时候?”
“我们一起吃饭,一起自习,一起图书馆看书,大多数时间都是我们在一起,难道不是在谈恋爱吗?”文子期无奈的又敲了敲她的脑袋。
“可是,可是你从来没说过,我们在谈恋爱呀?”柳绵绵急急道。
文子期想了想,顿了一下:“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每次我正好想你的时候,你就会出现,我想这大概就是心意相通吧,只有恋人才像我们这样天天黏在一起,”他放下柳绵绵的手,转而搂她入怀:“况且,他们不是早就叫你嫂子了么~”
柳绵绵叹口气,心里忿忿不平,继而抓起文子期一只胳膊,大口咬下去。
饶是文子期这样不显声色的人,被突如其来这一口,竟也惨叫起来。
下一刻,“董永”忽的钻进他怀里,使劲的用头拱了拱,手里攥紧石头,喃喃道:“子期,我这心里一会会时间,五味杂然,既酸又苦,又涩又甜,真是累极了,让我歇会儿!”
文子期不再说话,唇欺上她额头,将怀里人紧紧搂住。良辰美景,今夜月色甚美。
边境的冬天尤为漫长,早晚更是渗冷入骨。
待三瓶药打进身体,天色已暗下。柳绵绵醒来,脖子僵硬不已,肠胃却已是不痛了。起身发现盖着一件黑色羽绒服。
大夫开了些许药,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告知诊费药剂共260元。柳绵绵想起没带钱,便抱着羽绒服去车上取手机。
打开车门,驾驶座的人却放平了座椅,拉长了身子正在平躺着睡觉,不巧柳绵绵的手机偏放在驾驶座椅后面的网兜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
柳绵绵便轻轻的唤他:“子期~子期~~”
文子期一动不动,柳绵绵不禁伸手想去轻拍他,手腕突然被文子期抓住。霎时一双锐利的眼睛正不解的盯着柳绵绵。
“我取下手机,”柳绵绵咽了一口唾沫,抱歉的说道:“打扰你休息了。”
握着的手腕纤细光滑,下一秒触电般急忙放开,文子期立即起身,打开车门出去,待他回来,柳绵绵坐在副驾,还没拿到手机,不知座位靠背怎样弹回去,尴尬的冲文子期笑笑:“钱我回去还你~”
文子期调好座位,发动车子,自言自语般:“你欠我的可不止这260块钱!”
还有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悲凉,自我怀疑否定,一蹶不振的沉沦,爱而不得,思而不解,心痛乏酸,那时候的他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只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说不爱就不爱了?为什么说离开就能彻底放下?为什么那么决绝的话能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柳绵绵,你告诉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