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见人。
茅屋里很暗,没有一点光亮。柳筱筱轻轻地眯了一下眼睛,才适应了四周的昏暗。狭小的屋子里,没有多余的陈设,一张石炕放在离门最近的地方,地上铺了些干枯的稻草,空气中带着淡淡的发香味。
柳筱筱闻着屋子里的清香,像是某个女子用过的胭脂,可这里这么小的地方,除了那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没有旁人,她不禁起了些疑虑,但也没有吱声。
车夫走到炕边坐下,歇了歇脚,对着男子再三地道谢。男子看起来不像是乡村野夫,彬彬有礼地对车夫笑笑,随后又看了看柳筱筱,开口道:“姑娘,先坐吧。”
柳筱筱不敢抬头,用耳旁的发丝牢牢挡住脸颊上的刺青,轻声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车夫旁边,将熟睡的牛莲放在腿上。
男子注意到了牛莲,嘴角上扬,露出两洼酒窝,道:“这孩子挺可爱。”
听了这话,柳筱筱不敢回应,只是低着头看着牛莲发怔。
倒是车夫笑了笑,对男子道:“呵呵,还不知道这位大兄弟姓甚名谁,我和这闺女从杭州来,到台州落脚,不曾想天降暴雨,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才来打扰,不好意思啊。”
男子摇了摇头,站在门口,笑道:“没关系,我叫燕无常,一个种田人,举手之劳罢了。”
“燕无常……”车夫听罢,抬起眼睛想了起来,喃喃道,“好像是在哪里听过……”
“哦?老人家,您认识我?”男子笑着问道。
车夫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道:“唉,您瞧我这记性,好像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唉,年纪大了哈哈。”
说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男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燕无常没有答话,对车夫礼貌地点点头,便靠在门槛上看着屋外的瓢泼大雨。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雨丝串成了线,眼前的景色变得模糊起来,田间起了雾,远处的青山仿佛被一条白纱缠绕着,若隐若现。茅屋的屋檐上向下滴着水珠,在门口挂了张雨帘,一阵阵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
柳筱筱怀中的牛莲迷迷糊糊地醒来,发出稚嫩的嗓音,含糊不清地对她道:“三娘……我们到了吗?”
柳筱筱见她醒了,忙去握住她小小的手,轻声安抚道:“别急,马上就到了,再睡会儿吧啊。”
说罢,她温柔地抚着牛莲的发鬓,看着她躺在自己的腿上睡眼惺忪地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去。
柳筱筱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惜,不敢惊动她,只是苍白的面容上多了一分欣慰的笑意。
燕无常的眼神向漫无边际的田野望去,周围几里已经融成了一片雨雾。在狭窄的小路上,他看到了停靠在路边树林里的一辆破旧的官车。
“老人家,第一次到台州么?”燕无常突然开口问道。
车夫含笑道:“是啊,带着姑娘和我孙女儿,回娘家,不曾想天色变了,可是恼人呐。”
柳筱筱听罢,向车夫瞥了一眼,眼神里带着感激。他善意地没有道出柳筱筱是流放的囚犯,想让她在这里定居时不至于受到当地人的欺负和蔑视。燕无常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道:“是啊,没办法,这雨季一来,天气就忽冷忽热的,六月的天,姑娘的脸,说变就变。”
说罢,他转过身来,对二人道:“两位……三位远道而来饿了吧,我这儿有些吃的,你们要粥,还是要饭?”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们这儿带了些干粮。”车夫满脸堆笑地道。
“不麻烦。来者是客,只要你们不要嫌弃我这小农家的吃食简陋就好。”燕无常淡淡道。
车夫看不好推却,便答了谢,道:“给我们爷孙仨来碗粥就好,大家都是土地人,没甚讲究。”
燕无常笑了笑,从一边的角落里取出一个黑漆漆的小瓦罐,道:“没事,我这儿还剩了些,刚不久从这儿走了一个姑娘,她也说要吃粥,吃到一半就嫌了,还好下了雨,没馊,也没受潮。”说着,他掀开瓦罐上的盖子,拿出一个破碗,往里盛了些粥,递给了三人。
阿湫!
欧阳慕的鼻尖突然有些发痒,忍不住轻声打了个喷嚏。
她此刻正在杭州城外的大门口,从台州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一夜,对她来说虽是家常便饭,但一路上偏逢连夜雨,道路变得异常地泥泞难走,折腾了一路重新赶到杭州,结果因为暴雨可能导致山洪,杭州城门要到明日才能开放,刚出城和要入城的车马都被困在了城门外的驿站里,寸步难行。
那天,燕无常与天枢阁的老家伙们交谈过后,回来就让内力还未完全恢复的她再度前往杭州,搜寻楚国余孽的线索,并放开手让她自由行动,闹出动静也无所谓。而自己却不知道为何留在了台州。
怕耽搁,她以极快的速度到了杭州,淋了雨,却还是堵在了门口。这里被滞留了相当多的车马,她也不好硬闯,便只得留在驿站安心等待。
不经意间打了个喷嚏,想必是淋了雨受凉,内力运转不力,得了稍许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