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去抓,却又杳无痕迹,转念又觉像是塞了一团轻飘飘的棉絮,无处不在,却又抓之无物……他时而闭上眼睛,静静思索;时而以指代笔,在案上画画点点。读完一遍,又从头翻阅,沉醉在字里行间。
窗外,天边灰暗的云层越压越低。晚来风急,停了一天的雪,又开始飘了起来。
龙少阳将帛书翻来覆去读了几遍,将每一个字都揉碎了、咀嚼了,细细品着,直到确信没有遗漏,才有些不舍地将绢帛卷好,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一回头,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衬着烛光依稀可见那雪仍在撕絮扯棉似的下个不停……“程伯呢,他老人家去哪了?这个时辰以往他早就在了。”正自疑惑间,便听身后有人笑道:“龙公子,想必已饿了吧!”
“程伯,您老终于来了!”龙少阳一转身,果见那老仆程伯笑吟吟地站在门前,手里拎着一个食盒,便笑道,“您怎么这个时辰才来,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在叫了。”
程伯不紧不慢道:“老奴按大少爷吩咐去账房给两个伙计支了银两,送他们出了府。想着你们三人在说正事,老奴便去街上转了转,看了看那些流民,不想竟耽搁了。”说话间,已将食盒打开——端出几碟精致小菜,几个馒头,还有一壶酒。
龙少阳看到酒壶,遂笑着问道:“程伯,今晚这是要一醉方休吗?若是与我对饮,我这酒量只怕是要让您失望咯!”
程伯应道:“这是大少爷特地嘱咐老奴预备的,说是雪夜漫漫,天气严寒,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是萧大哥?难为他竟想得如此周到!”说罢,龙少阳突然转身折回案前,铺开一张纸,提笔略一沉吟,在上面写了几行字,拈起来吹了吹,折了一下,递给程伯,笑道,“趁着现在酒未饮,人未醉,先将正事办了,免得待会酒后迷糊,言语癫狂。这张纸劳烦程伯待会交给萧大哥,他看了自会明白。”说完便拉程伯一起入坐,程伯忙摆手示意已用过晚饭。
龙少阳不好强求,只得自己坐了,拿起酒壶,却斟了两杯酒,微笑着端起其中一杯放在身前一侧,道:“程伯,既然你已用过晚饭,那我今晚就不请您吃饭,请您吃酒!”说着举起身前那杯一饮而尽。
程伯道了声谢,入座后端起酒杯,一仰脖子,也是涓滴不剩。
“来,再喝一杯!”龙少阳说着又斟满了两杯酒。二人一碰杯饮了,接着提壶又斟了两杯。
二人端起第三杯酒,又都喝了下去。
程伯见他喝得如此迅猛,心中疑惑,问道:“不知公子今日有什么喜事?说出来也让老奴高兴高兴。”
龙少阳笑道:“现在还谈不上喜事,只是有了一些眉目;何况就算是喜事,也不是我的喜事,嘿嘿。”
龙少阳本来就不善饮酒,酒量不宏,今日又喝得甚急,三杯酒下肚,他便觉肚中升起一股烈火,自小腹部直蹿上来,至喉头方止,接着便觉面颊一阵燥热。若是换作平时,他多半会浅酌低饮,略表姿态,但今日他凝神看了一下午帛书,时而掩卷思索,时而闭目参详,一鼓作气下来,心中渐渐有了眉目。不知不觉已是暮色四合,至此才发觉身心疲乏,口渴难当,待见到程伯端了一壶酒上来,哪里还耐得住?
程伯问道:“公子,老奴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龙少阳打了个酒嗝,笑道:“过几日您便知晓了。不过呢,眼下我有两件事要急着请程伯帮我去办。”
程伯心头一震,忙道:“不知是什么事?公子请吩咐。”
龙少阳微微一笑,道:“第一件我方才已经跟你说了,就是今晚将那张纸交给萧大哥。”
“嗯。那另一件呢?”
“这第二件嘛,就是接下来几日,若是有人来竺舍拜访,就说我雪夜受凉,偶感风寒,榻中静卧,不宜见人,烦劳程伯代我一概推托。除了你,谁也不见!”
“老奴明白,一切包在老奴身上。”
“一日三餐还要相烦程伯照顾。”
“这自不必说。”
“这几日我要在房中做件好大事。”
“唔。”
“来,再喝几杯!”
“公子今日喝多了,明天再饮吧。”
“明日不行。”龙少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悠悠地盯着烛火,缓缓道:“今晚还能睡着囫囵觉,只怕后面几日便没这福分了。”说完只觉头晕目眩,天地翻转,再也坚持不住,向前一扑,趴在桌上。
程伯叹了口气,一手拉着龙少阳一只胳膊,一手托住腰,将他扶到床上,盖了被子。
看着鼾声已起的龙少阳,程伯那已经泛红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只听他喃喃道:“公子你这酒量实在是差了些,真不知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