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押着他的大汉膀大腰圆,缴了叶雨的刀,收了他腰间的匕首,脱去他的甲胄,又将他全身上下搜了个遍,押向军中的断头台。
叶雨身上的绳子绑的很紧,他试着挣脱了一下,就迎来了两条大汉的几记重拳。
多年前,叶雨在牢房里见过俘虏,他们被绑在柱子上,品尝着世间最有滋味的酷刑。
软骨头的,随便几鞭子就把知道的情报全部招供了。骨头硬的,就能享受到许国祖传的手艺——在保证不断气的情况下,将一整张人皮完美拨下,再铁骨铮铮的好汉也扛不住。
叶雨听说过卫国的酷刑,手艺比许国更加考究,也许只要听一听,酷刑不用动就能逼人招供了。
没有尊严,没有出路,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叶雨宁愿被万箭穿心也不想在卫国的牢房里惨叫死去,所以在他参军的第二年,他就为此做好了准备。
他用一个夏天的时间,打磨出一对二寸长,锋芒外露的钢针。
叶雨把这对钢针巧妙的藏在两只鞋的鞋底,轻轻扣动暗处的开关,两只针就会从鞋底脚尖弹出。
钢针在剧毒里浸泡过,只要划破人的皮肤,毒性就会随着血液涌入全身,不用一盏茶的时间就能毙命。
若某天自己在战场上被俘,就用这两枚钢针自尽。敌人就算搜遍他全身,也不会想到他的鞋底藏有乾坤。
除了自尽,在极端的危险关头,这两枚针或许也能派上某种用场。
叶雨多么希望这两枚针就这样暗无天日的躺在鞋底里,永远都不会派上用场。
可是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他忽然半真半假的咳嗽起来,和昨天一样撕心裂肺。
押解他的大汉知道这是叶雨的旧疾,他们并不在乎,叶雨自己也不会在乎,他的人头一会儿就要落地了,有没有病都一样。
摇摇晃晃又走了几步,叶雨整个人如醉汉一样倒在了地上。
两人骂骂咧咧弯腰去扶叶雨,眼里尽是不耐烦。
叶雨两只脚悄悄的相互扣动鞋子上的机关,两枚银针便从鞋尖上露了出来。这个动作反复练过不下千次,就是为了在危急关头保证万无一失。
就在两个大汉弯腰的刹那,叶雨叶雨揪准时机飞起两脚。不偏不倚,脚尖一左一右刚好踢中两个大汉的咽喉。
闪着蓝光的毒针深深刺入了喉咙。
两人双双捂着脖子一步步后退,鲜血从他们的指缝喷射而出,喉咙里有声音却说不出话。他们倒下,充满恐惧和不可思议的双眼瞪的溜圆。
很快,毒性就像一只看不见的蛇缠绕在他们身上,他们在地上打滚痉挛,发着呜呜的鼻音。就在这份痛苦中,叶雨背着身子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反手割破绳子,也不等着两人咽气,便拿着自己的刀仓皇逃走在瑟瑟秋风里。
元帅接到叶雨逃跑的消息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他用最快的速度派遣手下去追,派探子沿途传信拦截。
早已熟知军中事物的叶雨轻车熟路,靠着一匹快马怒奔六个时辰,逃出了许国边境。
一直到马匹累的口吐白沫,他才在一个小山坡上停下来。他走的很着急,除了配刀,他什么都没带。
夕阳的另一头就是自己出生的许国,那片肥沃的乐土将他抚养成人,他用自己的血汗报效这片大地的养育之恩,可现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不再欢迎他。
家乡草原的芬芳从这时开始成了记忆,也许这一生,他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仰面躺在家乡草原看星星。
他知道,不用三天,许国的所有城防就会收到命令,盘查人员时注意一个叫叶雨的逃兵。
在许国,逃兵是死罪,根据各种情况有不同的死法,腰斩,砍头或车裂,只要执行官的心情不好,千刀万剐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他穿过沙漠,翻山越岭偷偷进入卫国用了整整二十天时间,很快便混入一群如军队一般浩浩荡荡的流民中。
叶雨漫无目的在卫国四处流浪,走过城镇,去过海边,穿过森林,后来,他又带小木来过此时流浪过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他用身上最后一个铜板吃了一碗面,便真的山穷水尽了。
一连三天滴水未进,饥饿像两个看不见的手掌将他的脸颊深深按了进去,咳嗽时几乎能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也许自己早就该死了,何必硬撑到现在呢?
他绝望的时候,不求苍天,不问佛祖,不信神明,若冥冥之中真有善神,人间岂有多苦难。
命运这只无情的手依然将他按在地上,用尽可能的力量折磨他,还带着一种听不见的笑声。
叶雨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倒在街上,后脑勺重重的落在青石砖上,涌出一滩美艳的血迹。
他像死狗一样倒在街上,太阳就快下山,路过的人早已习以为常,没人去管,没人去救。偶尔遇见一个好心人也不过上前看一眼,摇摇头叹息一声世道炎凉便走开。
直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过客出现救了他,这个人就是汤剑离。
不信诸神,叶雨相信缘分,他和汤剑离是一种缘分,和小木是另一种缘分。
所以,他把自己痛苦的过去告诉小木,仿佛她那双渴望的眸子可以救赎自己的灵魂,可他知道这并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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