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祺、翁隽鼎两人离开陈家庄后,并未直接向北翻越大别山,而是沿着长江溯流而上,先去武昌城履约,然后取道德安府进入河南。
去年乡试之后,陈文祺答应沈灵珊在进京会试途中顺道探访,虽然现在不去省城乘“公车”进京,即便爽约也于理不亏,但陈瑞山道德治家、信义教子,陈文祺自小耳濡目染,极为注重诚实守信。何况沈、韩两家强敌在侧、虎视眈眈,自己决不能置身事外,因此即便绕行也在所不辞。他向翁隽鼎作了一番解释,翁隽鼎自然不会反对。
“陈年兄,你那义弟貌若潘安,俊美绝伦,为人也很义气,的确是人中龙凤。但请恕在下冒昧地说一句,就是脂粉气太重。陈年兄若与他相处久了,莫要消磨了男子汉的英雄气概才好。”翁隽鼎为人豪爽,好意地“提醒”陈文祺。
“哪能啊?在下与翁年兄这一路走去,只怕就要壮志凌云豪气冲天了。”陈文祺打着“哈哈”,并不说破实情。
陈文祺如约而至,沈灵珊自是芳心大慰。因陈文祺先行暗暗告知有友人同行,遂改扮男装出来相见。经过先前许多的事,陈文祺与韩梅、韩明已是极为熟络,自然也要前去拜见。
有翁隽鼎在旁,沈灵珊许多话无从向“大哥”诉说,只能言不由衷地说些“金榜题名”、“保重身体”之类没有油盐的话,并坚持将陈文祺、翁隽鼎二人送至码头。在陈文祺将要上船的时候,沈灵珊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满脸绯红地往他手上塞了一件软软的物事。陈文祺未便即看,连忙反手塞进包裹中,然后与沈灵珊挥手作别,最后一个跳上渡船。
船至江心,陈文祺回首眺望,沈灵珊仍在南岸伫立在猎猎寒风之中,顿时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他解下系在脖子上的围巾,向沈灵珊频频挥舞,催她速速回转。
船到江北,二人离船上岸,问明去河南信阳州的方向,背上行李,向北而行。
这一日,两人行至信阳地界。时近正午,已是饥渴难耐,遥遥望见前面有一小镇,便加快脚程,走进镇里一爿名为“醉仙楼”的酒家。店小二一见客人进门,连忙上前热情招呼,将二人引至二楼临窗的一张桌上坐定,随后提来一壶茶,每人倒上一碗,然后问道:“两位公子爷,可是吃饭么?”
翁隽鼎一点头,问道:“贵店有什么好吃的?”
小二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如数家珍似的说道:“公子爷,您要问小店的名吃呀,那可真不少:石凉粉、高桩馍、火龙爪、猪皮丝、信阳板鸭、包馅糍粑、鱼头豆腐、长江河鱼,还有潢川胡辣汤,价廉物美,包您吃得满意。两位公子爷不是本地人吧?路过我们信阳,品赏一下信阳特色小吃,方不虚此行咧。”
翁隽鼎笑道:“长江河鱼也是贵店的名菜?”
“那当然。长江河鱼生长在我们信阳的长江河中,每年的产量还不到千斤哩,别处是没有的。”
“原来如此,不是长江中‘河鱼’,而是‘长江河’中鱼,长见识了。”翁隽鼎自嘲地说道。
“不然的话,这‘万里路’不是白白行走了吗?”陈文祺打趣地说道。
小二不知所云,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他俩。
翁隽鼎忍住笑,忙对小二说道:“哦,我们是说如不吃这长江河鱼,不就是白来信阳了吗?来一份长江河鱼、一份石凉粉,一份包馅糍粑,再来一碟小菜。”
“好咧,长江河鱼、包馅糍粑、石凉粉各一份——”小二高声喊道。
不大一会儿,小二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长江河鱼和包馅糍粑,果然是色香味俱佳。二人就着河鱼,吃着糍粑,吃到微热时,再吃几口石凉粉,确实别具风味。
客人不多,小二没有多少事情做,看二人吃得很是惬意的样子,又走过来搭讪道:“两位公子爷,菜的味道不错吧?这么好的菜肴,不来一点酒吗?我们信阳的香米贡可是进贡给皇上饮用的酒呢,要不喝两杯尝尝?”
翁隽鼎摇头说道:“不用,吃完饭我们还要赶路呢。”说完又好奇地问道:“小二,你们店里菜肴的味道挺不错的,为何没见多少客人上门呢?”
小二赶紧说道:“二位公子爷请别误会,不是小的胡吹,小店的生意在咱柳林镇上可是首屈一指的,只是这两天镇上有点特殊事儿,客人就少了许多。今天一过,明日又会火爆起来。”原来此处名为柳林镇。
“什么事情能影响到你们的生意?”翁隽鼎越发的好奇,陈文祺也停下筷子,听他怎么说。
小二原本就很健谈,听客人问起,便挪开板凳在横头坐下,清了清嗓子说道:“要说这事啊,算得上是本镇的一件大事。镇上富绅云驭风云老爷的掌上明珠云非烟,如今已到破瓜之年。此女不仅美艳非常,而且琴棋书画样样了得,人称柳林镇的扫眉才子。云老爷膝下无子,只有这个宝贝女儿,故此云老爷与女儿商量,欲寻一个青年才俊入赘进门,传承云家的香火。那云非烟云小姐也不反对,只是讲定这个未来的夫婿须由自己选择。云老爷宠爱女儿,自然满口答应。原以为云小姐提的条件就是媒人介绍的对象要经自己同意就行,哪知她独出心裁,未来夫婿无须媒人作伐,在‘而立之年’以内的单身男子,无论本人相貌如何、家庭境况好坏,只要能过得了‘三关’,便许他空手进门,拜堂成亲。”
小二似乎说得有些口渴,提过桌上的茶壶,征求意见似的看了看陈文祺、翁隽鼎,见陈文祺点头,便拿过一只空碗,倒上半碗一饮而尽,然后横过衣袖抹去嘴边茶迹,继续说道:“不花一两银子便能坐拥万贯之财、倾城之色,这是八辈子也难遇的好事,于是四乡八里的单身青年趋之若鹜,都想成为云家的乘龙快婿。这样一来,年轻人想着去‘过关’,成了家的人忙着去看热闹,小店的生意自然就差多了。”
翁隽鼎插话说道:“你刚才说贵店的生意过了今日,明日又会火爆起来,就是说有人已经过了那云小姐的‘三关’了?”
小二摇摇头,说道:“哪有啊?到现在为止,能过一关的鲜有几人,能过两关的据说没有,更别说有人能够三关全过了。”
“若有人事先串通,先前没有过关之人将那三关的题目告诉后面的人,后面的人再找高人一道琢磨,可不就将三关给破了?”翁隽鼎质疑道。
小二瘪瘪嘴,不屑地说道:“小的说句公子爷您别见怪的话人家云小姐既然人称‘扫眉才子’,那就不是我等这般的见识了,她还想不到这个?据说云小姐每一关都准备了数个题目,分别写在信笺之内,前去闯关之人须从这些信笺中任意抽取一个,按上面所写过关。每个信笺只用一次,抽出来之后便不可再放回去。客官您想想,旁人私底下如何串通?”
翁隽鼎哑然一笑,终身大事非同儿戏,那云小姐既然要设关选婿,必定在事前思虑周全,绝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既然至今无人过得了三关,那你如何知晓贵店明日的生意定然火爆?”翁隽鼎有些不明白。
小二又是一瘪嘴,卖弄地说道:“你道那云小姐每日随时设关让你过?她与云老爷约定,以七日为限,迎接应征者集中过关。七日一过,恕不接待。”
翁隽鼎顿觉稀奇,问道:“如果七日之中竟无人过关,难道她就不嫁了不成?”
小二朝翁隽鼎一竖大拇指,说道:“客官您这次算是猜对了。据说那云小姐性子颇烈,声言如若七日之中无人能过三关,就陪伴爹爹终老此生,永不言嫁。”
翁隽鼎击桌说道:“啊,我明白了,今日便是过关的最后一天,对吧?”
“对呀,不管有没有人能够过关,过了今日就结束了。唉,像云小姐如此品貌极佳的姑娘,若真的孤老终身,岂非可惜可叹?”小二叹息一声,朝陈文祺、翁隽鼎两人望了一眼,突然撺掇道:“小的看二位公子爷风流倜傥,像饱读诗书的秀才,不如也去碰碰运气?那云小姐说了,只要能过她的‘三关’,?相貌、出身、籍贯都没有要求的。”
“嗯?对。”
翁隽鼎不再说话,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发现陈文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不解地问道:“陈年兄何以这样看着在下?你也快吃啊,吃完了我们瞧瞧热闹去。”
“翁年兄该不会要去过什么关吧?”陈文祺试探着问道。
“过,当然要过,机会难得哩。”翁隽鼎爽快地承认。
陈文祺听他一说,如闻天籁,迅速将头摇摆了几下,证明自己的确不是在梦中,于是疑惑地问道:“翁年兄莫非对那‘万贯之财、倾城之貌’动心了?”
翁隽鼎连连摆手,笑道:“陈年兄误会了。在下只是对那云小姐的‘三关’有些好奇,想看看它的奇妙之处,试试自己能过几关,别无他想。”
陈文祺与翁隽鼎相处有些时日,对他多少有点了解,此人正直豪爽,不是贪图富贵之辈,只是爱好新奇、见猎心喜。但今天这个玩笑开不得,人家黄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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