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亲,再娶到家里来便是。想到这里,提起椅子准备在钱世业的头上再砸几下,却被邱华拉住。
霍龙一愕,怎么,反悔了?
邱华说道:“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一个大老爷们比女人都不如。摔死的不可能多个部位有伤,再砸的话难免被人看出,需要想个周全的法子弄死他,让别人看不出来。”
霍龙想了想,说道:“有了,小时候听爹爹讲包公断案的故事,有用长钉从天灵盖钉下去致人性命的,就用这个办法。你守在这里,我去找长钉。”
这时吴氏听到动静跑进来,一听他们要弄死钱世业,连忙抱住霍龙,劝他不能这样。霍龙哪里耐烦听她啰嗦?一掌将她推出门外,让他回房看好孩子,自己便跑去找钉子去了。
不大一会,霍龙手里拿了一把钉锤和一支小分凿回来,恶狠狠地说道:“没找到长钉,就用这支凿子送他上路。”说完,将凿子对准钱世业的头顶,右手钉锤猛力一击,凿子已经没入钱世业头顶几分之深。
昏迷中的钱世业被剧烈的疼痛痛醒,立时惨叫一声,眼珠似要夺眶而出,那因痛苦而扭曲得无比狰狞的模样令人毛骨悚然。一旁的邱华何曾见过此等惨状,惊叫一声晕倒在地。
与此同时,凶性大发的霍龙一不做二不休,双腿将钱世业的头颅紧紧夹住,右手钉锤连挥二十余下,将那支小分凿全部钉入钱世业的头顶深处。他喘了口气,将所有的痕迹一一掩盖起来,然后来到邱华的身边,将她扶起拍醒,准备与她商量善后的事情。
邱华幽幽醒转,霍龙正待与她讲话,不料邱华猛的站起身来,双手狂舞,口中不停地嚷道:“不要锤,不要锤……”
霍龙急忙将她抱住,捂住她的口低声叫道:“邱华,不要害怕,是我。”
但无论霍龙如何叫唤、安慰,邱华仍然毫不理会,依然不停地挣扎、叫嚷,似乎到了忘我的地步。
吴氏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过来,见此情形知道已铸成大祸,心里恐惧嘴里却说道:“想必她是受到惊吓,得了失心疯了。”
“啊?这如何是好?”霍龙心里发慌,已是毫无主意。
吴氏这时反而比较冷静,说道:“她们偷偷地来我家,旁人都不知道,不如趁这黑更半夜,送去她们租住的家里,谁还能怀疑到我们身上?”
霍龙一想,如今也只能如此。便找来一块破布将邱华的嘴堵上,叫吴氏拉着她,自己背上钱世业的尸体,将她们送回郭村的家里(霍龙从邱华的口中得知她们租住的地方),并将带来的一壶酒悉数洒在房中,伪装成钱世业醉酒的假象。
从郭村回到家中,霍龙左思右想,看看是否留下什么破绽。突然想到若是郭村人报官的话,官府肯定会派仵作验尸,若是取出那把小分凿,上面刻的字必会暴露自己。想到这里大惊失色,但天已大亮,已是不能再去郭村。于是让吴氏收拾细软,在家等候,自己则潜到郭村附近观看动静,如见官府来人便与吴氏亡命天涯。
当霍龙看见郭村村民将钱世业送到乱葬岗埋葬时,如释重负。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与吴氏一道来到乱葬岗,掘开坟土,打开棺盖,要将钱世业头颅中的凿子取出。哪知凿子嵌入头盖骨之中,任凭霍龙如何摆弄,那凿子竟是丝毫不动。没有办法,只好将钱世业的尸体背到自家的祖坟中埋葬。回到家里才发现带去的工具中少了一把钉锤,身上的衣服也撕破了一块。复又回身寻找,却是遍寻无果。自此日夜提心吊胆,直到几个月后一切风平浪静,才慢慢放下心来,哪知半年之后,还是被……
说到这里,霍龙垂下头,将脸深深地埋在双手之中。
霍龙既已招供,翁隽鼎便当堂判决:霍龙谋财杀人,手段残忍,根据大明例律,判死刑,待具报有司衙门核准后,秋后问斩;同案主谋邱华因惊吓失智,暂缓追究刑罚,押入大牢监禁;郭喜来与邱华暗中私通,有伤风化,本拟惩戒,然已羁押数日,着无罪释放。
霍龙自知来日无多,来到霍虎跟前,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霍虎,对他说道:“虎子,哥哥从前对不起你。哥走后,请照顾一下你嫂嫂和年幼的侄儿。哥照这张图挖来挖去也没见爹爹埋的东西,留着你慢慢参详吧。”可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押走了霍龙,释放了喜来,翁隽鼎对霍虎说道:“霍虎,你哥哥一死,你爹爹留下的宅院你与你那侄子平分了,那积年陈案就此消了吧。”
霍虎抖抖手中的图纸,说道:“是,大人。若是能找到这里埋藏的东西,我愿将宅院留给嫂嫂她们母子,草民另处居住。不过……”霍虎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但说无妨。”
“不过这东西我哥哥找了许久都没找着,草民更不可能找到,草民恳请大人指点。”
“原来你要本县帮你找‘宝’啊。拿来本县瞧瞧。”
翁隽鼎接过霍虎递过来的图纸,瞧了半天也是一头雾水,便随手递给陈文祺。
陈文祺接过一看,纸的上半端画作一处地方,看着有点眼熟,下面写有四句话:祖宅出苍龙,首尾丈空工,入地皂不白,青蚨居腹中。
陈文祺猜想这几句话应该是暗指那些东西埋藏的方位什么的,但也是不明所指。
这时,雁儿来到前堂,请姑爷和陈公子后面用饭。翁隽鼎与陈文祺方才意识到时已正午,连忙退堂,嘱霍虎先去吃饭,午后再说。
两人来到后院,云非烟早已将饭菜端上桌子,见他们回来,一面招呼他们落座,一面问道:“我犹豫了好半天,不知该不该让雁儿去请你们,没影响你们审案子吧?”
翁隽鼎爱怜地看着夫人,说道:“没有,没有,案子审完了,我们正在猜谜呢。”
“猜谜?”云非烟很意外,开玩笑地说道:“你们好闲情逸致啊。”
“说是猜谜,也算办案吧。”说完便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末后说道:“只是我俩都不知什么意思。”
云非烟说道:“我倒是知道一点点。”
“啊?你知道?快说来听听。”翁隽鼎大感惊奇,放下手中的碗筷催促云非烟快说。
“小时候爹爹经常带我到店中玩耍,他与客人谈生意时,有些话听不懂,小孩子好奇,便问爹爹说的什么,爹爹告诉我那是‘切口’。”
“切口?”
“对,切口,就是生意人之间常用的术语。比如你们刚才所说的第二句‘首尾丈空工’,其中‘空工’就是‘切口’,表示‘二’。”
“二?”
“其实也容易明白。‘工’字的空心不就是‘二’吗?还有这句‘入地皂不白’中的‘皂不白’,也是一样,表示……”
“等等,”翁隽鼎打断云非烟,“让我来猜猜,‘皂不白’,‘皂’字没有‘白’,岂非是‘七’?对不对。”
云非烟抿嘴一笑,点头说道:“孺子可教也。”
翁隽鼎得意地一笑,马上又说道:“照此看来,这几句是说这条龙首尾有二丈长,钻入地下七……七丈抑或七尺,一种名叫青蚨的小虫藏在它的腹中?”
陈文祺大笑:“虫子藏在苍龙的腹中?亏你想得出。”
“不然如何解释?”翁隽鼎反问道。
云非烟道:“‘青蚨’,在生意人之间,其实也是一句‘切口’,指的是金钱。”
“你说‘空工’是二、‘皂不白’是七好理解,可这‘青蚨’为什么就是金钱?”翁隽鼎似有不信。
云非烟白了他一眼,说道:“‘青蚨’是一种小虫子。传说青蚨生子,母与子分离後必会想尽一切办法聚回一处。传说如用青蚨母子的血分别涂在钱上,涂母血的钱或涂子血的钱用出后必会飞回,所以有‘青蚨还钱’之说。生意人为讨彩头,便将它当成金钱的‘切口’。”
陈文祺道:“这么说就通了:既然这是一张指示金银珠宝埋藏之地的图形,必然涉及方位、距离,这几句可能是告诉我们,在二丈或者是丈二之外,深七……七尺(七寸或七丈应该不可能)的地方,就是埋藏金银之处。”
“对,肯定是这个意思。”翁隽鼎附和地说:“连同第一句,就是说离祖宅二丈或者是一丈二尺的地方,向下深挖七尺,便可取出财宝。”
“确切地说,应该是祖宅往东二丈或一丈二的地方,向下深挖七尺,便可取出财宝。”陈文祺接着补充一句。
“向东?”翁隽鼎初时一愣,旋即恍然大悟,“对,苍龙即青龙。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青龙主东。”
二人对此解答确信不疑,饭后向霍虎告之具体地方,让他前去挖掘。霍虎听罢大喜,急急赶回祖宅,按照县太爷所指地方,要与嫂嫂吴氏共同起宝。不料黄昏之时,霍虎又急匆匆来到县衙求见县太爷。原来按照他们确定的地方挖至七尺余深,依然只见泥土不见金银,霍虎以为深度不够,继续往下挖了二尺有余,里面竟是坚硬的石头,再也无法深挖。
翁隽鼎大惑不解,复又拿过那张图,看着上面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祖宅东面二丈(或一丈二)远的地方啊,哪里不对呢?呃,霍虎,你家有几处祖宅?”
“就此一处啊。”霍虎答道。
“只此一处?不就是祖上留下的宅子叫祖宅吗?错在哪里呢?祖宅,祖宗住的宅子……”
陈文祺闻听心里一动,接过翁隽鼎手中的图纸看了看,忽然说道:“我知道了。”
“在哪里?”翁隽鼎、霍虎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家的祖坟。我说呢,这画的地方怎么如此眼熟?”
“祖坟?”翁隽鼎不信。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祖宅就是祖宗住的地方,他的祖宗不都‘住’在祖坟中吗?”
“咳,亏你爹爹想得出。”翁隽鼎将图纸往霍虎手上一塞,说道:“快去吧,这回应该十拿九稳罢。”
霍虎闻言千恩万谢,拜辞而去。次日果真取出许多金银珠宝,又到县衙称谢,按下不表。
且说翁隽鼎见悬案已断,便对陈文祺说道:“陈年兄,两件棘手的案子总算了结了,今天让烟妹弄两个菜庆贺一下。”
陈文祺点点头未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翁隽鼎知道他的心思,安慰道:“霍虎已经回来数日,说不定杨姑娘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呢。”
陈文祺想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摇摇头,说道:“无论她赶来赶不来,在下恐怕要启程了。我与陆完陆将军约好,务要带领人马在七月底之前赶到宁夏与我会合。眼下五月将过,时日不多,若再不走,恐怕误事。”
“那……如果杨姑娘到了肤施怎么办?”翁隽鼎犹自担心。
“不妨,你可告诉她我行走的路线,我于沿途留下画有半边心形的凤凰暗记,方便她寻找。”
翁隽鼎当然知道轻重缓急,暗里则希望杨姑娘能够在这几日及时赶到肤施。
是夜,陈文祺按照习惯打坐练功,将到三更时分,忽听临街一面的窗外有纷杂的脚步声靠近,接着有人急促地敲击窗户。
陈文祺收功下床,走到窗边问道:“谁?”
“陈公子,是我,酆灵。”
酆灵,她一个柔弱女子怎的深更半夜来到县城,而且步履匆匆?
陈文祺毫不犹豫地打开窗扇,只见窗外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