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忧心忧神的教引嬷嬷

    格洛莉娅目前所在的城堡是奥尔利亚大陆历史最悠久的城堡之一，名为匹德慈堡，它之所以经历过三次精灵战争仍然屹立不倒，除开它有位于最北大陆的地理优势，同时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因为统治这座城堡的高等精灵家族拉缇那一直荣盛不衰。这个家族内千万年来遵循严格的血统制度，严禁与人类或者低等精灵通婚，否则一概逐出家族，如还不幸有了后代全部丢到雪原上自生自灭。但是即使有这样严苛的规则制度，为了爱情或者其他原因飞蛾扑火被逐出城堡的族内人员仍然不断。而千万年来，城堡中被扔到雪原上的孩子，没有一个幸存，或者被猛兽撕成碎片，或者被暗夜中的幽灵吞没，或者干脆是被冻死饿死的。

    “但是格洛莉娅居然还活着。”莲~拉缇那平静地说道。

    “但是她今后的性命，也不过是在夫人的手中捏着。”一旁站着的嬷嬷语气毕恭毕敬，但是又带着几分由于与上位者亲近所形成的骄傲感。虽然是一位嬷嬷，但是能看出也是出身良好教养优渥的高等精灵。她有着经历了岁月的成熟面容，也有长年在权力中心而带来的圆滑腔调。宽阔又圆润的额头，乌黑的发丝被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高耸雪白的鼻梁，朱红色的嘴唇带着一抹规矩又慈善的微笑，一双狭长的黑眼睛里透着管家式的精明——就算是容貌来说嬷嬷其实仍算是一等一的美人，但是和面前的莲夫人相比却如点点星光遇到明亮的圆月一般不值一提。这就是拉缇那家族最引以为傲的优势之一，那就是容貌，哪怕是旁支系的族人也具有这样上等的容貌，是的，这就是上天对他们家族的肯定的表现之一。

    “你错了，雅戈。”莲轻轻转动着无名指上泛着幽光的墨绿色宝石，在屋内的烛光中仿佛忽闪的猫眼。“哪怕现在我再如何折磨她，也无法取她性命。等她到了海的另一边，她的性命恐怕更不归我拿捏。这一切似乎都是被人算好了。”

    “夫人，您的意思是居然有人给我们设局？”被唤作雅戈的嬷嬷一脸愕然。从年轻时起她就是莲的教引妈妈，一路走来看着她、帮助她以最残忍、果断的手段登上宝座，成为新一代拉缇那，再到16年前夫人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底下任何有叛逆思想的精灵或人继而坐稳家主之位之后，这么多年的风平浪静让她也不禁有些懈怠起来。毕竟在这个北方大陆，拉缇那就是王，没有谁能给拉缇那制造麻烦，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是我们过得太安逸了。”莲有力又洁白的手臂将自己从椅子上撑起，虽然语调未变，但是隐隐可见那握住扶手的双手因为过于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

    “雅戈，从一开始我们就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个女人。”明明在说着自己一方的失误这样令人懊恼的事，莲却微不可查地扬起了嘴角，说不清是微笑还是冷笑，或者更像是小孩子发现了新糖果一样兴奋的笑。“她可真的行，格洛莉娅有个好妈妈啊！”

    雅戈回到自己的专属居室时，冷汗已经完全浸湿了后背。她对于家主大人莲来说，称不上什么有帮助的智囊，也没有她那种心狠手辣，但是莲一直把身边最最重要的位子留给她。有什么新的想法也会先告诉她。

    雅戈心里清楚，家主大人这样对她绝不是因为她是她的教引嬷嬷，而是因为她的嘴巴最严，而且从不自作主张，也没有额外的欲望。对于莲要杀的精灵或者人，无论多么残忍多么不合法度，她既不劝阻也不支持，莲要做的事她也只是听从，不干涉她的任何一个决定。就算像是莲这样高位的人，反而会高处不胜寒，也许她最需要的最信任的也只是一个树洞而已，不需要有任何能力想法的树洞。

    当然说没有一点能力也不对，财务上的事自己还是很擅长的，雅戈在心里暗暗嘟哝。哪怕在自己的屋子里，她都不敢有半点抱怨或者泄密，何况现在的生活，她确实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莲从不信任任何人，雅戈相信甚至包括她。不然她作为高位的嬷嬷，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侍女都没。

    以前这样的生活都可以容忍，但是今天的情形雅戈太熟悉了。家主大人的兴奋，只会导致战争的出现。而且还涉及那个女人。想到这里雅戈不禁捂住了头，真是一团糟啊！家主再怎么厉害再怎么无心也是个女人，但是希瑟少爷居然敢给她戴绿帽子，和那个来历不明女人生了孽种。现在可好，孽种不仅回来了还被定下婚约，简直是狠狠地打了夫人一巴掌，那个女人16年前就踪迹全无，只有可怜的希瑟少爷不知道被囚禁在哪个地窖的黑牢里受着折磨——按照家主大人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给他一个痛快的。

    只要涉及到那个女人的，莲几乎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兴奋地想要虐杀她，虐杀与此有关的一切精灵或人。但是莲的分析也不无道理，一个人类而已，怎么可能在她们的层层封锁之下逃得一干二净，一点痕迹都没有，除了希瑟少爷发了疯似的爱和孩子，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希瑟少爷甚至没有精灵或者人类能准确地说出她的模样。确实，能想到的只有是得到了海的另一边的那些人的帮助，或者干脆就是派来迷惑希瑟少爷的高级魔法师。否则根本无法解释。

    但是这样推测后，开战肯定是不能避免的，无论被谁这样设计羞辱，莲都不会放过的，哪怕是相隔万里，实力难测。因为她就是天生的暴力者统治者。

    但是雅戈不知道的是，她所揣测与同情的希瑟少爷，此时正在城堡深处的一间温暖如春的屋子里轻轻擦拭一柄寒光烁烁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