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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争分夺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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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方飞强忍酸痛,咬牙跟上两人,身后传来猛烈的爆炸,回头看去,火宅方向火光冲天,闪电像是狂舞的光蛇,上蹿下跳,闹得正欢。一团团白光从四面八方飞来,带起长长的彗尾,一头扎进电光烈火。

    方飞暗暗担忧,脚步不觉放慢。简真很不耐烦,伸手把他抓起来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跟在禹笑笑后面。

    “喂!”方飞被简真的肩膀顶得翻肠倒胃,“快放我下来!”

    “得了吧!”大个儿哼哼两声,“你慢得像只大乌龟。”

    三人冲进一间白色房子,墙上有一道光亮狭窄的银门。门前守着两个勤务,听见远处动静,焦躁不安,伸长脖子向外张望。

    “外面出了什么事?”看见三人,一个勤务忙问。

    “没什么,”禹笑笑掏出符牌,“我们要去北极宫。”

    “这么晚了?”勤务不耐烦地抽出符笔,在符牌上点了点,身后银门敞开,露出一团袅袅绕绕的白气。

    飞云梯!方飞在倏忽塔乘坐过两次,踩上去软软乎乎,就像踩着一团棉花,升降速度比红尘里的电梯快十倍,他每一次乘坐都感觉晕眩恶心。

    银门关闭,飞云梯急速下沉。

    “喂,”方飞叫嚷,“还不放我下来?”

    “差点儿忘了,”简真把方飞放回地面,上下打量他说,“你这个鬼样子真有意思!”

    方飞低头一看,羽衣没有覆盖到的地方,手掌、头脸都有灼伤,头发更是烧光了大半……他先前忙着逃命,这时才感觉灼痛,摸着光秃秃的头皮,不觉龇牙咧嘴。,

    禹笑笑挥笔一指:“百草生玄华丰茂!”符光落在头上,方飞的头皮微微发痒,冒出扎手的头发碴儿,不多一会儿,长到烧掉之前一样长短。

    禹笑笑又笔指烧伤的地方,飞快书写符咒:“祛炎毒生肌活肤!”伤口又凉又痒,迅速收敛结疤,不多时,痂壳脱落,露出白嫩的新肉。

    “谢谢!”方飞感激涕零,“这是‘生发符’和‘烧伤清创符’吗?”

    “咦,”禹笑笑诧异地盯着他,“你也知道?”

    “定式考试写过。”

    “是啊,”大个儿怨念难消,“你可是满分呐!”方飞面红耳赤,白他一眼。

    飞云梯掉出下行通道,开始横向飘逸,两边亮着柔和的灯光,透过落地窗户,可以看见道者们忙忙碌碌。夜深了,他们还在加班,看见飞云梯,许多人都流露出惊讶的神气。

    “他们那是什么眼神?”方飞总算冷静下来。

    “我们快要迟到了,”大个儿在他耳边怒吼,“都是因为你。”

    “对不起,”方飞沮丧无比,“我也不想这样。”

    “方飞,”禹笑笑抿了抿嘴,“你真的打败了一只蜕?”方飞摇头说:“我没打败它,我只是逃命。”

    “换了是我,也只能逃命。”禹笑笑似乎有些感慨。

    “对付蜕一点儿也不难,”简真大大咧咧,“用‘极烈符’烧掉它们,或是用‘死水符’化掉它们。”

    “极烈符?死水符?”禹笑笑轻哼一声,“你会写吗?”简真嗫嚅两下,小声说:“暂时不会。”

    “那不就得了!你也只有逃命的份儿。”

    “我讨厌那种鬼东西。”大个儿把手一挥,气恨恨说道。

    “你必须面对它们,”禹笑笑直视他说,“如果你学会了‘极烈符’,你的亲朋好友变成一只蜕,你能下手烧掉它吗?”

    “我……”大个儿脸色发青,“笑笑,你说什么胡话?”

    “这不是胡话,”禹笑笑冷冷说道,“如果战争再次爆发,所有人都会面对这种问题。”

    “我会!”方飞忽然开口,“我会烧掉它们。”

    其他两人诧异地望着他,简真咕哝说道:“说得好听,如果是燕眉呢?”

    “那也一样,”方飞深吸一口气,眼神微微恍惚,“它们已经不是人了。”

    飞云梯上寂静如死,横向飘了一会儿,钻入下行通道。禹笑笑不时查看罗盘,脸上透出一股焦虑。

    下行,横移,再下行……反复八次,飞云梯停在一个灰白色的石台前。

    禹笑笑跳上石台,冲向一座宏伟的白门,可是门户紧锁,门首弯弯曲曲地写着“北极宫”三个古篆。门前站了一个中年勤务,双手揣在兜里,死样活气地瞅了瞅罗盘,忽然伸手拦住三人,问道:“干吗?”

    “拜斗,”禹笑笑微微喘气,“我们是考生。”

    “对不起,”看门人扬起下巴,“进场时间过了,你们明年再来。”

    “什么?”禹笑笑取出罗盘亮给对方,“子时还差三秒!”

    “哦,”看门人歪头打量,拖长声气说道,“子时过一秒,不,过两秒。”

    “什么?”禹笑笑收回罗盘一瞧,勤务说话的工夫,已经过去了五秒。

    “太过分了!”大个儿指着看门人暴跳如雷,“你故意的吧?”

    “滚开,”看门人冷冷地拨开他的手指,“谁叫你们迟到?”

    “他就是故意的,”禹笑笑急红了眼,“他是一个虎探!”

    “虎探?”方飞吃惊地打量看门人。

    “看他的制服,”禹笑笑咬着牙抽出符笔,“普通勤务的上衣没有银色的虎斑,他是巫史的人。”

    “那又怎么样?”看门人吹了声口哨,“谁说虎探就不能看门?”

    “让开,”禹笑笑扬笔指定看门人,大个儿也抽出笔,迟疑说道:“笑笑,这样真的好吗?”

    “是呀!”看门人阴森森地扫视三人,“小小年纪就想进天狱吗?”

    禹笑笑笔尖发抖,心里难受极了。她年纪尚小,还能卷土重来,可是简真和方飞却会因为这几秒种永远失去进入学宫的机会。

    “我没看错吧?”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北极宫变成斗鸡场了吗?”

    看门人愣了一下,肃然起敬:“天道师!”。

    方飞回头望去,一个老人漫步走来,灰蓝色的长袍光滑如水,胸口的白宝石纽扣像是拂晓的寒星,瘦长的面孔不怒自威,乱蓬蓬的白发汇合浓密的胡须,瀑布似的向下流淌。

    “怎么回事?”老人注视守门人。

    “报告天道师,”看门人大声说道,“他们迟到了。”

    “迟到?”老人轻轻摇头,“时间还没到。”

    “早过了!”看门人肯定地说。

    “是吗?”老人漫不经意地说,“看你的罗盘!”

    看门人掏出罗盘瞥了瞥,浑身一震,眼珠子几乎掉了下来。大个儿凑过去一瞅,喜滋滋叫道:“还差半分钟。”回头向女孩嗔怪,“笑笑,你的罗盘坏了!”

    “怎么会?”看门人发出一声嚎叫,“刚才明明只差五秒……”

    “哦?”老人眨了眨眼,“这么说,他们到的时候还差五秒?”

    “我……”看门人说漏了嘴,懊悔得要命,忽见罗盘上的指针飞快地转过子时,不由张口结舌,抬头看向老人,“您、您……”

    老人笑了笑,说道:“为了澄清事实,我不介意小小地撒一个谎。”

    “小天哇!”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闷闷地响起,“你可真不是个好东西!”声音来自那个袋子,方飞忍不住盯着袋子,猜想里面藏了什么。

    “那么……”老人直视看门人,“他们迟到了吗?”

    “没、没有!”看门人拭擦冷汗。

    “他们可以进去吗?”

    “可以!”看门人怏怏转身,白门轰然分开,露出一条门缝。

    “行了,”老人冲三人挥了挥手,“去吧!”

    禹笑笑崇敬地望着他,深深地行了个礼:“谢谢天道师!”转身走进大门,大个儿也握着双手,扭捏着向老人鞠了个躬:“我爸妈经常提到您……”

    “简怀鲁和申田田吗?”老人点了点头,“代我向他们问好!”

    简真激动得满脸通红,转身时狠狠撞上门扇,发出咚一声闷响,可是他毫不在意,挂着一脸傻笑,蹦蹦跳跳地走进大门。

    “你还等什么?”老头儿看向方飞。

    方飞满心疑惑,欠了欠身,走进宫门。轰隆,身后大门关闭,白光席卷而来,刹那之间就将他淹没了。

    灰衣老人看了看门首的古篆,叹一口气,回头说道:“你好啊,元迈古!”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他身后走上来,雪白的大衣上点缀明亮的金星,面庞棱角凸出,宽额头,尖下巴,目光锐利冷静,就像一头狩猎的白雕。

    “阳明星官!”看门的虎探惶恐地行礼。

    “你回避一下,”元迈古点头示意,虎探知趣地走开了。

    “你找我有事?”灰衣老人问道。

    “我是九星之首,”元迈古字斟句酌地说,“维护斗廷的秩序是我的责任。”

    “当然,”灰衣老人回头说道,“我又犯错了吗?”

    “哪里?我无权评价您的过失。”

    “你为火宅的事来的吧?”灰衣老人似乎无所不知。

    “白王认为……”元迈古咳嗽一声,“巫史有些感情用事,可是公然对抗斗廷是不允许的。”他幽幽地注视灰衣老人,“即便是八非学宫。”

    “我只是一个道师,”灰衣老人心平气和地说,“现任的宫主是乐当时。”

    “他的话没人听,”元迈古诚恳地说,“我希望您能劝阻那几位。”

    “责任呢?”灰衣老人眨了眨眼睛,流出惯有的狡黠,“谁对这件事负责?”

    “责任一边一半。”

    “所以呢?”

    “所以……”元迈古叹一口气,“只要没有死伤,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当做误会。”

    “好吧,”灰衣老人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我先得把这家伙送进去。”

    “谁是‘这家伙’?”袋子里的声音充满气恼,“没大没小,没有礼貌!”

    “可是上面……”元迈古焦躁难耐,“万一……”

    “放心好了,”灰衣老人不紧不慢地走向宫门,“他们是道师,又不是疯子。”

    眼前白茫茫一片,方飞好一阵才适应过来,回头望去,大门消失了,站立的地方像是一张白纸,没有上下左右,也没有南北东西。

    远处聚集了一群人,简真和禹笑笑也在其中,个个光彩亮丽,身处一片纯白,俨然彩笔新画,简直不像真人。

    “哼!”巫袅袅从“画像”里跳了出来,“臭裸虫,你还有脸来?”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方飞,那样子就像一只茶壶,“待会儿你拜斗,一颗星都不会亮。”

    禹笑笑忍不住反驳:“亮了一颗怎么办?”

    “那一定是老天爷瞎了眼!”巫袅袅不屑地撇嘴。

    “你少得意了,”简真怒火上冲,“你哥哥……”方飞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大个儿发出呜呜闷叫。

    “我哥哥又怎么了?”巫袅袅狠狠毒毒地盯着方飞,“他不是被你害死了吗?”

    “不对,”禹笑笑接口说道,“你哥哥不是方飞杀的,他被魔徒吃掉了元神。”

    人群骚动起来,考生个个震惊,就连天素也失去了一贯冷漠,抿嘴瞪眼,朝这边看了过来。

    “你、你……”巫袅袅使劲一跺脚,“小爬虫你胡说八道,天试院怎么会有魔徒?”

    “千真万确,”禹笑笑豁出去了,冲着众人宣布,“我们看了‘天眼符’,你哥哥变成了一只蜕,他在火宅里追逐方飞。”

    群情哗然,有人目定口呆,有人失声惊叫,更多的人却是惊疑不信。

    “你撒谎,”巫袅袅眼都红了,刷地抽出符笔,“小爬虫,我杀了你!”

    “巫袅袅,”皇秦厉声说道,“把笔放下。”

    “她诬蔑我哥哥!”巫袅袅扁了扁嘴,眼泪流了下来。

    “万一是真的呢?”皇秦问。

    “你居然相信她?”巫袅袅恼怒地看着白王太子,“相信这个爬虫?”

    “我相信证据,她如果诽谤,你可以告她,”皇秦盯着女孩目光冷峻,“把笔放下!”

    巫袅袅畏缩地看他一眼,慢慢收起符笔,气咻咻望着禹笑笑:“小爬虫,我跟你没完!”

    “随时奉陪!”禹笑笑满不在乎。

    “哟哟哟,没打起来?真没劲儿!”一个声音在天上轰鸣,“白虎皇秦,你这个多管闲事的臭小子!”

    皇秦皱了皱眉,方飞抬头望天,忍不住问:“谁在说话!”

    “你问我是谁?”尖啸刺耳,白色里蹿出一道长长的青光,风驰电掣地飞到众人头顶,青光褪去,露出尺许长一支大毛笔,笔管斑驳,笔斗泛黄,笔头上的白毛稀稀拉拉,看上去就像一支破破烂烂的大扫帚。

    巨笔轻巧地一勾,画出一张圆乎乎的面孔,两只眼睛你冲我撞,两条眉毛像在跳舞,鼻子踩到了嘴巴,嘴巴又反咬了鼻子。

    圆脸居高临下地扫视众人,眉开眼笑地唱起歌来——

    “我是笔妖老糊涂,生来不知父和母。

    老支收来袖里藏,降妖画画两不误。

    青山绿水抹一抹,日月星辰涂一涂。

    三光仍在流水去,可怜老支化枯骨。

    从此成为自由身,几十万年一倏忽。

    八非宫里度日月,天籁树下打呼噜。

    神仙笑我太懒散,我笑神仙不知足。

    古今只是梦一场,天地不过画一幅。

    九颗星星天上悬,要跪要拜随你便。

    先从这个门儿进,再从那个门儿出——”

    歌还没唱完,方飞忽觉脚底一空,笔直掉了下去。他心惊肉跳,转眼一瞧——所有的考生都在下降,皇秦、天素也不例外。

    嘎的一声,方飞身下一沉,一只仙鹤无中生有,把他稳稳地托了起来。

    仙鹤翩然向前,方飞满心疑惑,搂住仙鹤的脖子四面张望。他发现每一个考生都骑了一只仙鹤,简真得意洋洋,一手揽着仙鹤脖子,一手冲着他连连挥舞。

    天地间发生了巨变,纯白的天空涌现出一团团淡青色的云烟,下方山峦峰岭拔地而起,一座紧接一座,仿佛一条长龙在追赶仙鹤。方飞不及惊叹,大江大河也冒了出来,穿过崇山峻岭,卷起滔天白浪,撞上刚刚崛起的山峰,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呵呵呵……”狂放的笑声像是一串炸雷,方飞抬头望去,惊讶地发现那一支破旧毛笔占据了半个天空,笔尖涌出五颜六色,东一涂西一抹,笔尖经过的地方,山水万物纷纷涌现,无边的天地全都成了它的画纸。

    巨笔用力一甩,章鱼似的吐出一大团乌墨,天色黑了下来。巨笔一股脑儿冲进夜空,刷刷刷一阵涂抹,亿万星辰接连出现,那一张圆脸合嘴闭眼,就地化为一轮满月,明媚的月光洒落下来,考生与仙鹤都披上了一层缥缈的银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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