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公会三楼。艾洛迷迷糊糊的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他还没有完全从宿醉中清醒,但也不得不来,更不敢怠慢。
不多时,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走了上去,他坐下,面无表情的告知了政府此次对他的委托。
说来很乏味,他一直板着脸,艾洛也没多问。简而言之,政府终于打算对麦克努尔一家动手,还非要让他参与抄家行动,接受嘉奖。
名义上,他是要去领受封赏的功臣,实际上,很大程度上又是另一场考验。而此时此刻,艾洛看上去只是陪笑着,掩饰宿醉的尴尬,连连应和。
官员离去,一两分钟后。他才小心翼翼,摇摇晃晃的走了下去。艾洛仍然不好受,精神涣散。他没有就早餐,回家倒头睡去。
当他再度醒来,已临近中午。
大太阳底下,曾几何时的皑皑白雪已蒸发,不见踪影。艾洛不再讨价还价,很快便雇上马车,再度前往那可市。
……
路易斯蹲坐在庭院里,她年龄还太小,并不明白父亲参与的脏事,他想念艾洛,但比起他,她更更想念亚西尼,这个曾事候他多时的前侍卫。虽说她不满意他的古板,以及他自以为对她好的劝导,但仍对其饱含着近似于亲人的情感,只是她受过良好教育熏陶,不愿意承认,也不敢承认。
另一处,她们家要投靠的克里斯伯爵的领土内,正热火朝天的举办着奴隶决斗赛。来观看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们或许并不嗜血,但为了交际也都来了。
宽约十米的土坑中,早已浸染了密密麻麻的血泊。奴隶们为主人正荣,咬牙切齿地如同发狂的野兽,红着眼看待着彼此,而看台上,他们的主人们正在谈笑风生。倘若奴隶,只是近似人类的大型的蛐蛐,一种供他们取乐的工具。
奴隶们像狗一样撕咬着,重重的枷锁,仿若千万斤重的高山死死束缚,扛在他们肩头。而主人们不经意间因其流露出的微笑,就仿佛是他们一生的诉求,甚至是升入天堂入场券。这种似乎极度渴望主人认同的心理常人难以体会。而常人的梦想,憧憬权贵也难以理解。
他们卑贱,但大多平民也使唤不起。不过看看上面会感到绝望,甚至无法想象,更不敢起觊觎之心。可若看到比自己生活还差的人,便会开心不少,又能忍熬下去。
据传言,远古时期。贵族小姐们看都不敢看他们一眼,曾经有两个人看了,然后回去用香水洗眼睛,直至把眼睛洗瞎了,而人们闻此事后,为不公正的命运哀叹,他们为贵族小姐的枉死感到惋惜,对那肮脏,丑陋而下贱的奴隶感到愤恨,深恶痛绝。
这个故事至今流传,但显然不是在讽刺贵族小姐自诩高贵,不以大众为伍。与之恰恰相反,这个故事在百姓心中是在歌颂那俩贵族小姐的爱美之心,对高贵的极致追求,以及上古时代贵族冰清玉洁,疾恶如仇的崇高美德。
此故事也有另外一个解读版本,事实上原作表达的就很含蓄,模棱两可。因为原作者本人就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奴隶。只有部分邪教徒,以及最底层的乞丐,妓女,下三流的骗子,以及奸商愿意相信,并津津乐道……
桑塔纳是麦克努尔最为喜爱的小儿子,他今年不过才七岁,金发碧眼,身材娇小,看起来很可爱。可他受到高等教育的熏陶,也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瞧不起平民百姓。但奇怪的是,他却很喜欢路易斯这个出身卑贱姐姐,也许是因为她一直待在家,陪伴她的时间最长。
上午钢琴课后,桑塔纳便跑到庭院,找路易斯玩耍。路易斯心中暂且的阴霾一扫而过,两人有说有笑,仿如世人眼中的天使般。
麦克努尔心中惴惴不安,手冒虚汗。他掏出怀表,瞅了一眼。他留下少量家仆看守宅邸,简单交代过后,便带着亲人以及众家仆上了马车,前往克里斯伯爵领地。
整座城市仍旧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流浪汉,妓女,强盗,人贩子如雨后春笋,每处角落都仿若深陷毒瘾,不可自拔。
他们一家被城门口的卫兵拦下,询问原因,和这些下层的人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们不知道上面的行动,此番行为也只是奉命而已。
耽搁许久。最终,卫兵们放行。但在临走时,他们仍提防的望着一家三口。
马车缓缓驶离,路易斯坐在车厢的角落,感到疲惫,也许是昨晚没休息好。她低垂着头,一声不吭。麦克努尔则焦虑,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怀表,备受喜爱的小儿子桑塔纳乖巧的坐在他身旁,无聊的眨着碧蓝透光的小眼珠,一声不吭。
夕阳的余晖落在大地上,郊外刚钻出来的野草也尽显荒凉破败,乱坟岗子中,座座矮小粗糙的坟头更是阴森可怖,死气沉沉。只见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妇人行至坟头前,哀愁地望着那不争气,饱受毒瘾摧残的死儿子,不禁忍不住的怒骂,仿佛想豁出余生所有的气力。马车行过,路易斯撩着帘子,观望路边的景色,不经意间瞥见,倍觉伤感,诅咒贩毒不得好死。
乌鸦如铁铸般伫立在坟头上,仿佛要回应老夫人的期盼,扑闪的翅膀,剑也似的,朝天边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