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米高,披散着头发的木人偶,从淤紫色布满眼球的泥潭中挣扎着爬出来。不同魔兽呼啸着,有些就在眼前,有些则似乎位于更为久远的地界。背后是翻腾出泡的猛烈岩浆。天边的弯月倒挂着,配合着两颗耀眼的新星,裸露着狂笑。
曼努埃见到有无数细小的黄色蛆虫从自己血肉中涌出,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四面八方的木人偶以不同的姿态,不同的节奏涌来。而最先靠近的木人偶那粗糙破烂不堪的手爪已伸向了他的后颈。
这时,曼努埃有所行动。只见他挥剑朝面前虚空砍去,便有鲜血淋淋洒洒,若有若无的溅了出来。紧接着,那木头人偶的手穿过了曼努埃的脖颈,随之烟消云散了。
周围的景象变得模糊,虚实中不断交接。曼努埃腾挪身形,不断挥动的剑,便又鲜血洒了出来。待景象变回来时,他的身旁已多了六具死相难堪的尸体。
熟悉的喧嚣声,尸骸遍地地狱又回来了。曼努埃凝神,望向面前施展幻术的那位将领。这人看起来有些矮小,甚至看起来还不及他骑乘着的马的脊梁。
“幻觉只维持了四,五秒。如果字打破时开始算起,甚至还不超过一秒。所以说这种奇技淫巧,还是没有什么用吧!”手持长枪的将领转过脑袋说道,语气充斥着轻蔑。
“那段时间,你应该亲自上的。”施展幻术的将领吐露出了银铃般的声音,说着摘下了头盔。
这位将领是女人。她看起来二十出头。鼻子,眼睛,嘴巴都算不上标志,并不漂亮。可气势却似乎反而能够压上身旁的男将领一头。
“你们前来,就只会妨碍我们的手脚。”他说着,又拿起了一杆新的长枪,却只是招来了同情的目光。
曼努埃虽然并没有因为幻术而受到什么直接伤害,可他现在却是面如死灰。他统领的雇佣兵们,除了为数几个实力接近他的将领也陆续走出了幻术外,其余仍深陷幻觉中,成为了待宰的羔羊。
他不甘的放弃了妄想,在还能继续战斗的状况下,选择了投降。
……
对于强大向来有天赋与努力之争。曼努埃是天才,也付出过常人难以企及的努力。早在成为佣兵团团长之前,他成为了很多人眼里的“最强”。而在那之后,他也曾与人对决过上百余回。至少在这一层面上,他穷尽一生,未尝一败。
再杀三,四十人没有问题。
但现在,他就是在跪下。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个所谓“最强”之人可以独自赢得过千军万马。
所以,曼努埃不仅在下跪,还为了迎合那拿长枪的将领的喜好,屈辱的把自己的屁股撅的很高。而他让他舔自己的脚部附着的盔甲,他也是做出荣幸的样子去舔。
那上面满是泥土和血,他感到恶心,却表现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尽兴,都要荣幸的样子。所以,曼努埃在最后,获得了胜利。
他还剩下的部下们侥幸存活下来,成为了有希望的俘虏,他自己则在交代完后事后,无畏赴死了。他化为王国军阵亡将士的慰藉……
“践踏最强的人,你感到很爽是吗?按照你的脾气,你不该把这些俘虏都杀死吗?我的确有说是不赞成这么做,可你只是随性。”施展幻术的女将领唾弃的说着。
……
领主军彻底溃败了。但为数不多的两个领主,以及高级幕僚官员,统帅三军的大将军可是很早便在掩护下逃走了。士兵们甘心为他们赴死,他们每一个都至少得到了渴求着的幸福。而奴隶们则表现更为忠诚,坚定。他们展露着嫉恶如仇的模样,因机缘巧合,稍微受到些文化的人临死前甚至还会可怜的望着手持利器,害死他们的那些被“蒙骗洗脑的走狗们”。
曼努埃是在全局皆败的最后,取得了小胜。但奴隶们则一直都在获胜,因为他们坚定夯实的走在光荣的路上。即使是最后被杀死,他们也明白“即使失败的斗争也是有意义”,“为正义贡献自己小小的力量”的这些道理,无怨无悔。
所以,到头来解放奴隶也就真的只是谎言了。参与这场战争的一千名奴隶,绝大多数英勇无憾的死在了战场上,一小部分或因伤势或因疲劳等原因昏厥,而被俘虏,的奴隶,也在清醒后的第一时刻选择抗争或者自尽。只有五个人接受了解放,他们并没有接受过正统的教化,是在成年后才成为奴隶的。
骑在骏马上的一位领主心如刀割,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领主的厚爱,对不起广大善良百姓的信任与嘱托。他拔起小刀来,想要自尽,却又像是自我勉励般的放下了。
奔逃的不少人都是这种心态,他们时时刻刻想要去死,但都觉得那是懦夫一般的行为。他们都规劝自我,接受错误,进而吸取教训,继续为人类的幸福未来努力奉献。
当然,比起奴隶,他们是没有那样所谓的觉悟的。在未来,他们还活着的,无一例外皆是不择手段的散尽家财,想要苟全性命。但即使是他们也不会失败,因为为了理想,是可以做出些妥协的……至于之后到底有何作用,全凭自我感觉。
几个小时后,艾洛睡醒了。他听见周围的声音,并判断战争已经步入尾声或者彻底结束了。他的功绩在他半昏半醒时,就已经成为一部分将领讨论的闲话。
艾洛不关心这些,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军阶是不可能再生的了,所以最为理想的情况也只不过是会获得一枚看起来很漂亮的勋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