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槐花眼巴巴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旁边另外一个丫鬟瞪了她一眼,似乎在告诫她别乱说话。
屠春虽然心事重重,却还不至于没注意到两个半大丫头的眉来眼去,她前世吃过被人下暗手的苦头,唯恐槐花是被人欺负了,于是晚饭后单独将槐花留了下来,和颜悦色地问她有什么事想说。
“姑娘”,小丫头的脸憋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你别老往二公子房里跑了,我听见那些人说你闲话,可难听了。”
至于是什么闲话,槐花没有直说,她脸皮薄,有些话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但屠春能将内容猜得八九不离十,她愣了一下,因为每次见李重进,确实都是有事情的,她心中霁月光风,没想到竟招了旁人的口舌。
槐花见屠春久久不语,以为她心里难过,慌忙大声说,“姑娘,我知道他们是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不过,姑娘日后可真的注意点,”小丫头年龄不大,心操得却颇多,她叹了口气,小脸上露出几分忧愁来,“我看这户人家是非多,万一到了帝都,这些话传了出去,姑娘怕是会有麻烦的。”
屠春心中一动,拍了拍槐花的肩,温言安抚她几句,然后便让她出去玩了。
麻烦?自然会有麻烦的。
她差点快要忘了,李家有个差点要去逃婚的李照熙,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窦朝云。旁人固然嫌弃她这个出身卑微的女人,可还不得不以大局为重,咬着牙要将她娶进来。偏偏这对有情人只顾得上痴情缱绻,想尽千方百计要毁婚,上一世要不是李如茵赶回娘家,硬逼着弟弟点了头,恐怕李大公子还要闹上好一阵子……
那时候她太傻,看不懂下人们带着怜悯与鄙视的眼神,也看不懂李府中那接二连三的风波,一直坐在屋里痴痴的等,心中那得遇良人的好梦还未破灭。
但这一次,她可以煽风点火,更可以自导自演,她得帮那对鸳鸯一把,也得让他们把自己救出苦海。
屋子里静的吓人,屠春坐在镜子前,昏黄的铜镜中映出少女娇美的脸,她的眼睛熠熠生辉,似乎在燃烧着连她自己都有些陌生的光芒。
屠春用手轻抚着额上的伤疤,想了想,将额前的头发覆下了一些。她并不是个难看的姑娘,不然李照熙也不会因为最初的惊艳,给过她些许□□般上瘾的温存。
而十六岁的李重进,还是潜在冰下的烈火,他像是怀揣着满心的不如意,终日脸色阴沉沉的,动辄暴怒。他身边的丫鬟都伺候不了长久,没过几个月,便纷纷跑到素来好说话的窦氏面前求情,久而久之,李二公子便先厌了这群莺莺燕燕的啼哭与诉苦,索性将她们都撵了出去,只留下沉默寡言的小厮服侍。
兴许是少年时没有见识过多少脂粉的味道,以至于十六七岁的李二公子一进到风月之地,便迫不及待地陷进了外面的温柔窟里,乐而忘返,甚至很少回府过夜了。
他二十一岁就死了,李府里的人都说,二公子是被坊里的女人掏空了身子,他若是肯听夫人的话,早点把柳家的小姐娶过来,兴许就不会这样了。
屠春很难将眼前这个冷清淡漠的少年,同他最终的结局联系起来。可倘若他当真会迷恋那温柔与色相,软言与巧语,那么这些她都有,只看他敢不敢来索要。
少女手持着梳子,恶狠狠地将头发一梳到底,仿佛是在持着那把惯用的剔骨刀。
她不是聪明的人,前世与今生都没有生出很多的心机来,只能凭着已知的命数,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可若将她逼到绝路了,她也会生出那日雪夜挖坟的悍勇来,再与这命运缠斗一场。
最差不过是再嫁一次,她怕什么?
屠春想起今日李重进的承诺,那少年看着她,眸微微低垂着,他似是心中有愧,因而不敢直视她。
这个人二十一岁就死了,不是么?少女将梳子紧紧握在手心,她想,自己再怎么做,又能害到他几分,横竖他已经这般短命了。
然而话虽是这般说的,她的背上依旧全是冷汗,风一吹,后背嗖嗖地冒着凉气。
屠春知道,自己是在心虚,是在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