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近人情了。”
“好弟弟,这刚刚拜过堂,你就不管姐姐的死活了?”李如茵用扇子轻轻地敲了敲他,嗔怒道,“你明知道,屠午到咱们家里闹事,肯定是那女人指使的。”
李重进避开女人的扇子,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她,“我知道,让屠春过去,就是为了替大姐解决这件麻烦事。”
“我答应了她,要把屠午送到塞北军营里。”这个地方是李二公子自己的主意,他觉得很符合屠春的要求,塞北军是大胤镇守边关的精锐之师,因常与北方的部族作战,寻常兵卒也易获战功,算是寒门子弟建功立业的一条捷径了。
至于天荒地远、民风野蛮之类的弊端,就留给他们兄妹商量吧,他依约指出了青云梯,敢不敢攀登,那则是屠午的事情了。
李如茵注意到少年额上的伤口,她知道幼弟素来娇气倦懒,能坐着绝不瞎动弹,突然在脸上多出这么一道口子,多半和他那位刚刚强娶进门的新娘子有关。只是李重进好面子,他自己不吭声,李如茵也不便多问。
“二弟,每做一件事,都得提前想想它的结果,”女人站在少年后面,她俯下身,轻轻按住他的肩,“你年龄小,大姐害怕你受人蛊惑,你要是喜欢那个屠姑娘,房里多宠她一点便罢了,哪能费心费力地提拔她娘家的人……”
女人的嗓音哑哑的,仿佛粘稠的蜜酒,流淌着醉人的芬芳,她无疑是个绝世美人,于是举手投足间俨然有种柔媚的强硬,似乎这世间的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都应按照她的意旨运转。
而少年仰起头,他眼眸明澈,直视着女人艳光照人的脸。
“大姐,”他语气平静地说,“这是我的家事。”
屠午住的地方叫做“天下客”,按照屠春的嘱咐,他找了附近最繁华的客栈,以至于少女从马车上下来时,还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屠春脸上的脂粉还未来得及洗干净,头发依旧梳着繁复的发式,华丽的金玉饰物插了满头,相较之下,少女身上临时换的衣裙倒显得分外寒酸了。
“姑娘,二公子说了,只有半个时辰,您长话短说,别为难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张穆苦着脸交待屠春,他有时候不明白自家小主子那曲里拐弯的心思,明明都放屠姑娘出来,何必又多此一举给人家设个时限,可能李二公子的逻辑惯来如此,自己不痛快了,就得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让别人心里也别别扭扭的。
屠春知道自己现在这幅妆扮不伦不类的,她不欲在外面引人瞩目,随口应下了,然后便慌慌忙忙地往客栈里跑。
一同跟来的下人看见了,心中不禁腹诽,觉得这位从乡下来的丫头实在是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模样,亏是命好,遇到主家这种讲仁义的,不然在家乡也怕是要熬成个老姑娘,不好嫁。
屠午骤然见到妹妹赶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他一把抓住屠春,紧张地问,“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少女暗暗想,是你妹妹刚把别人欺负了,才有机会跑出来见这一面。
“哥哥,你听我说,”她努力让微喘的气息平顺下来,“你可得记清楚了,这不仅关系你日后的前程,你妹妹的命,从此也一并交到你手里了。”
屠午听她说的严重,心中越发紧张,屠春握住兄长的手,低声吩咐道,“三日后,有个叫陈乾的都尉将从帝都出发,到塞北军营去任职,我已经托人把关节打通了,哥哥你就随他一起走……”
“那你怎么办?”屠午皱起眉头,他打断妹妹的话,“你托了谁帮忙,是不是李家那小子?”
屠午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妹妹从小就太过乖巧懂事了,为了让爹娘放心,什么委屈都默默忍着……他怕这丫头为了自己,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你听我说,”少女脸上忽然露出了厉色,斥道,“哥,你从小就告诉我,想要离开家乡,做出一番功业来。我只有这么点能耐,也只能帮你走到这一步,你随这位陈大人去塞北,能闯得出天地,便好好干下去,倘若实在不行了,记得家乡还有爹娘需要照顾,寻个理由回去吧,陈大人不会为难你的。”
她在哥哥面前素来温柔贴心,即使当初屠午为了陈扣儿蹲在牢里,少女也不过是焦急失望,从未如今日这般声色俱厉过。
“哥哥,我嫁给李重进了,”少女的声音很轻,她看着屠午,将声音放慢了一点,“他脾气不好,可是对我挺好的,我觉得比嫁给他哥哥强。”
她将哥哥的手握得很紧很紧,不给对方丝毫询问的时间,接着交待了下去,“无论如何,等过个五六年的,你记得回来看看我。”
屠春心中还有点微薄的希冀,李重进二十一岁就死了,要是□□后真能闯出点前程来,没准还能将守寡的自己接回家去。
但她现在不能明说了,这千斤重担她只能自己默默地扛着,她怕说得太清楚了,哥哥在阵前太过拼命,反倒害了自己。
屠午忽然间想起自己刚到帝都时,魏长歌对他说过的那番话,那位胖胖的年轻人这些年似乎经历了不少事,眼睛中再无当年意气风发的凌云壮志。
“见小兄弟你过来,我倒后悔当初与你的约定了,”男人唇间眼里都带着笑意,只是莫名有种沧桑之感,“我会帮你,只是结果如何,却实在不好说了。”
“这里面的牵扯太多了,”魏长歌最后这般叹息着,“即使是李家,恐怕都脱身不得,何况是你妹妹。”
他那时欲言又止的模样,和现在眼前的少女几乎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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