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女人重复她前世的命运。或许是在这个过程中太累了,她也逐渐丧失了最初的冷静与理智,没办法继续无动于衷地在李重进面前扮演一个完美的妻子。
她不爱他,不贤惠,不温柔,她对他所有所有的好,全部是居心叵测。
有时候看见少年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眉开眼笑,她甚至会暗暗地心惊,她憎恶李大公子,因为这个男人的虚伪与薄情。
是的,他另有所爱,他被迫无奈,他可以找出一千个理由为自己辩解。前世的屠春身份卑微,是硬塞到他怀中的耻辱,今生的方静跋扈嚣张,是动辄伤人的恶女。他可以不爱她们,冷落她们,甚至可以休弃她们,但他偏偏要摆出深情的姿态,一方面享受了妻子为他带来的声名与权力,一方面又不动声色地将她们往死路上逼。
她利用李重进,在李府中获得前世未曾享受过的特权,然后如局外人般目睹他一步步走向最后的死亡……
这样的所作所为,和她所痛恨鄙夷的男人又有什么区别,难道因为李重进并非良善之人,他的真心便微不足道,就可以让她毫无愧色地玩弄践踏?
屠春不愿意去深究这个问题,她脑子发晕,也实在想不明白。少女喝了几口放凉的茶水,觉得嗓子稍微好了一些。
天色微微发白了,院中的琴乐之声还没有停下,看来这两位佳人才色之美,让阅尽人间□□的李二公子也有些沉溺了。
屠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中,她猛然想了起来,前世李重进夜不归宿的浪荡生活,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那时候李照熙刚刚纳了窦朝云为妾,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她清晨向窦氏请安时,恰好遇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李二公子。
那时候他在她眼中,还是个苍白锋锐的少年,终日独来独往的,很少碰见,见面了也不过简短地寒暄一两句。
不知道为什么,前世的许多事情她渐渐都模糊了,唯独这不经意记住的情景,偶尔还在脑海中隐约浮现着。
他淡漠地喊了句“大嫂,”然后从她身边经过,这应该是那一世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她闻到了对方身上浓烈的酒气与脂米分香味。
天已经完全亮了,听闻妻子又神色匆匆地去白露院照顾兄嫂,正在书房中写信的李二公子将手里的笔扔了。
一夜不睡,李重进精神仍然不错,他就是这样的人,习惯挥霍可以掌控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他坐在桌子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拿起另一支笔,开始继续写,为他办事的人告诉他,方静用的香工艺并不复杂,稀罕的是其中的几种原料。
他厌恶跋扈的兄嫂,认为她走到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女人就应当恪守妇德,温良贤淑,她要是乖乖让大哥纳妾,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然而尽管有这样凉薄的心思,他却不得不大费周章,花了很大一笔银子,想办法保住这恶妇的命,他不想管她是痴是傻,只要能吃能睡地活着,免得妻子哭得他心烦就好了。
正在李二公子奋笔疾书的时候,有人轻轻敲响了书房的门。
敲门的声音很轻,其中似乎还暗含了某种欲说还休的韵律,不等李重进说话,门外人就径自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披着斗篷的解忧,日光照耀下,她鬓发如云,肌肤如玉,当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二公子,”少女手臂上的金环相撞生响,同时响起的,还有她银铃般的笑声,“听奴婢姐妹弹了一晚上的琴,您对我们的琴艺,还满意吗?”
“当年我请班大师传授你们姐妹声乐,”李重进停下了笔,他没有抬头,淡漠地说,“看样子,你们学来了她六成的功力。”
“看来公子品鉴过奴婢的琴艺后,心中很是不满了?”
解忧的声音忽然间微微有些低沉了,她脸上原本挂着天真明媚的笑容,顷刻间,却从一个女孩变成魅惑众生的女人。
“那么公子你想不想知道,奴婢这些年又学了什么本事?”
她话音刚落,身上的斗篷也如飘零的花瓣般落下来了,露出少女白玉般无暇的身体。
解忧踌躇满志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她发现李重进终于抬头了。
这个傲慢的少年是她们姐妹的第一个主人,他重金买下她们,请名师教她们各种才艺,然后又毫无留恋地将她们转送到自己姐姐手中。
然而她的第二个主人说过,她们学的那些东西只是皮毛,一个男人眼中真正的尤物,应该让他们能在床上欲生欲死。
他们文质彬彬与她谈论诗词歌赋,饶有兴致地看她摇曳起舞,最终不过是为了撕破她的衣裙,将她扛到床榻上去。
解忧盯着少年俊美的脸,她的身子已经有些发热了,男人以征服女人为乐,而他们何尝不是女人的猎物?
那时候她们还是幼小的女孩子,现在她们长大了。
而当初那个不识□□滋味的男孩,也已经变成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