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确到了该瓜熟蒂落的时候,可是上一世,明明是景王妃先郁郁而终,然后女人当上正妃后,接着才有了孩子……
可眼下景王妃非但活着,还活得好好的,丝毫未听闻有卧病在床的消息,怎么李如茵肚中的胎儿却迫不及待地先蹦了出来?
这孩子一蹦可不打紧,他本来应该成为景王的嫡子,阴差阳错间,身份却略逊了一等。
景王府的李侧妃生了个儿子,这着实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景王年过四十,虽然已经有了两个庶子,但娘亲的身份都很上不了台面,如今备受宠爱的侧妃娘娘肚子争气,生出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让生性刚硬的男人也喜得合不拢嘴,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打量了许久。
李家人侯在外厅,脸上皆是喜气洋洋的,窦氏因为弟弟的事,与女儿冷战多日,如今却顾不得往昔芥蒂了,焦急地盼望见上外孙一面。
当今圣上老了,太子病恹恹的只剩了一口快断了的气,皇太孙尚且年幼,一旦苍穹变色,年富力强,手握重权的景王,将成为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景王妃没有孩子,以李如茵如今的身份与恩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生下的这个儿子,日后或许会贵不可言。
在这一片欢喜祥和的气氛中,唯独李重进显得有些不合群了,大家都在翘首以盼李侧妃的召见,他却一个人坐在后面,脸色阴沉沉的,好像姐姐是给他生了个仇人。
女人小心翼翼了十个月,总算如愿以偿,她心中狂喜,言语间不免忘形起来。
她与景王柔情蜜意了半天,又听着娘家人的奉承话,身子一时轻飘飘的,只觉得如今万事俱备,只欠那老女人给她腾个位置了。
李大公子在旁边将刚出生的外甥夸得天花乱坠,李如茵听在耳朵里,心里美滋滋的,但她同时也清楚地知道,大弟也就这点哄人的本事了,你让他舞文弄墨可以,却不能指望这个厮混在女人堆里的弟弟为你冲锋陷阵。
“我这里有几位姑娘的画像,她们容貌美丽,出身也算不错,”女人见幼弟缩在角落里,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有心想要讨好他几句,便说,“二弟成亲也这么久了,是时候纳几个妾室了。”
“不错,”窦氏点头称是,她对屠春倒是没有太大的意见,只是女儿想要做一个关心弟弟的姐姐,她也不得不摆出慈母的架势来,“春儿那边,娘回去对她说。”
李重进没吭声,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连头都没抬,看起来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有气无力的。
“说起来,你整天围着春儿身边,也不见她肚子有什么消息……”女人掩住嘴,她本来只是随口说笑一句,二弟年龄尚轻,成亲才几个月,本不该有子嗣方面的烦恼,然而她话音未落,少年却突然犹如被踩到尾巴的猫,脸色顿时变得分外难看。
“大姐生了个儿子,就觉得自己快成王妃了?”李重进垂下眸,他的语气阴沉而凉薄,“你可得小心点,别这头只顾着哄儿子,那头已经有人趁机爬到王爷的床上了。”
李如茵胸中那股畅快的劲儿被噎住了,她倒没有生幼弟的气,因为知道这个弟弟就是脾气古怪,别指望从他嘴里说出什么讨喜的话来。
她更不是担心有人与她争宠,只是李二公子的话突然提醒了她,她有了宠爱和儿子,这还远远不够。
有景王妃在,她永远都不能成为王府中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秋意渐凉,景王府中的花木越见疏朗,在侍女们的簇拥下,一名贵妇正缓缓朝李侧妃住的院子走来。
她遥遥看见一群人从里面出来,身旁的侍女贴心地说,“王妃,那是侧妃娘娘的娘家人过来探望。”
女人温和地笑了笑,“这是大喜事,应当的。”
李家人自然也望见了这名雍容端庄的贵妇,慌忙走到近处,行礼问安,离近了看,景王妃倒并不像李如茵骂的那般又老又丑,她算不是是个美人,年龄也不轻了,可眉眼间有种温润的气度,看上去让人很舒服。
景王妃客气地扶起了窦氏,又与李家人寒暄了几句,她的眼睛没有刻意流连在人群后的那个少年身上,但每一次望向他的时候,女人的目光总是无端幽深了许多。
在耀眼的日光下,少年阴戾的傲慢显得熠熠生辉,他的眉生得孤寒,唇亦生得凉薄,唯有那双清浅的眼眸中还能看出几分这个年龄应有的稚气来。
他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敷衍了事地冲她行了一个礼,然后就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事情。
他的家人们看起来都那么欢天喜地,面对她这个仇敌时,也能挤出真心的笑容来,可他就这么孤零零地一个人站着,甚至没有认真地望她一眼。
李家二郎真是个坏胚子,这已经是女人第二次这样想了,但他生得这么好看,实在让人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