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军爷粗声粗气地补充道:“也是他让君主骄奢无度,在这江都整日不理朝政!”
虞世基惨叫着被从人堆里拖出来,我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可就在此时,忽然耳边响起了虞世南的叫声:“勿杀我兄长,伯施愿替兄长死!”
我再抬头看,只见两个士兵已经挽住虞世基的双臂拖行,而虞世南居然主动从那人堆中爬出来,拼命阻挡他们将虞世基拖出去,一边还大声向着军爷喊道:“伯施愿死!求留兄长一条命来!”
那虞世基早已吓得浑身发软面如土色,虞世南却哭得声泪俱下,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拉住他兄长,不让两个士兵拖走。
可是那座上的军爷根本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那两个拽着虞世基的士兵做了一个“杀”的手势。那士兵其中一人便一脚踢开了虞世南,两人再不拖泥带水,一路就将虞世基拖出了大殿之外,虞世南痛哭不已,几乎是匍匐着跟着爬了出去。
殿内跪着的百官看着虞世南如此,无不痛心,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最后还是那座上的军爷说道:“把他拉回来,也是算是个刚烈之士。”
那士兵再把虞世南从外面拖回来的时候,正好把他放在了我们旁边,他已经哭得都没办法撑起来了,我猜想他是目睹了他亲哥被斩杀的过程,却也不敢贸然安慰。
就在此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虽然和这个名字没有关系已经三十年。我只是深深地埋下头去,不敢看,不敢听,埋了许久许久……直到我被士兵踢了一脚,让我报官职与姓名。
我与我那兄弟官职低,人微言轻,却在此时救了我俩一命。安全躲过了这一劫数。可是在这个大殿里,我目睹了诸多人间惨剧,基本上除了虞世南,都是摇尾乞怜、甚至不惜出卖同僚求生之辈。
尤其是一个叫做许敬宗的,上面的军爷因觉得他父亲对自己不敬要斩杀,许敬宗非但不替父亲求情,居然在殿内摇头晃脑说自己的父亲该杀,自己与父亲没关系,甚至最后神志不清喊道要不他自己亲自来杀。满殿无不哗然。
我们被拘在殿内整整一天,等那些军爷都问够了,杀完了,才放我们回去休息,我与我那兄弟搀扶着虚弱的虞世南一路走回了小屋。
我是第一次见到那温润可亲、目光灵动的虞世南变成这样木然与绝望。
我乘着月色去外面打了点水,又斗胆向那士兵要了点吃的拿了回去,虞世南此时一口也不吃,大有要绝食的意思。
我只得和我那兄弟勉强填饱了肚子。
尔后,三人就在那无烛火的房中呆立而坐,沉默不语。
此时我与我那兄弟都不知道明天在哪里,会怎么样。
我的心中因为极度焦虑,又开始患得患失,忽然小声道:“留着这条命只徒增恐惧,倒不如刚才死了干净!”
此时,一直沉默的我兄弟忽然说道:“不能死。”
我在几乎黑暗的屋子中抬头看着他的方向。
只能借着着月光隐约看见他消瘦的面庞,和花白色的胡须。月光在他颧骨侧边形成一个弧形的高光,显得清冷有锐利。
“不能死,活着,才有希望。”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