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虞世南稍稍回了一点神,我哄他好歹吃了半块干粮喝了一点水。
在天空有些鱼肚白的时候,我听见门外又有响动声。
便伸出头去窗边看,却看见了窗外的那些士兵,正在把屠戮的尸体一具一具地拖出去。地上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我盯尸体盯得目不转睛,似乎想找到谁,但是这基本上都是没有头的尸体,从衣服上我有无法判断,忽然内心泛起极度的悲怆之情。
我大哥……今年也七十了吧。
我的品行比虞世南差远了,他们杀我大哥的时候,我只是缩在角落里求不死罢了。
想到此处,我忽然觉得无地自容,又想自己已年过花甲,却遇上此等惨事不知将来如何,一时间内疚、愤恨,泪水居然夺眶而出,居然向着那窗户,后退一步,猛磕了三个头。之后头晕目眩,筋疲力尽,在地上趴着起不来。
虞世南见我如此,却不知是何故,忙下床要扶我起来,好不容易才又把我扶到床边坐下。
“信逸兄……你这是?”他问道。我只是抬手拭泪也无暇顾及他。
此时,欧阳询忽然在角落里发话了:“亲疏并非源于血缘,伯施甘愿替兄死,亦是多年兄弟相依为命之结果。”
“你大哥自断亲情,本也没盼着你上去救他,此事你就不要再有什么心结了。”他说得不紧不慢,却完全猜透了我的内心。
见我依然不说话,他忽然道:“你想想若刚才要被杀的人是我,你会如何?”
我被他此问一惊。还真从未敢想过这个问题。
“我十三岁便在这世上孑然一身,便知这老天不会看在亲缘善恶的份上有一丝怜惜,你们皆是花甲之年才遭此不幸,应算是比我幸运多了。”他缓缓说道:“能活便活,无愧于心罢了。”
如果说虞世南擅用的那种正能量激励会在普通时候让你动力十足,那么平日寡言的欧阳询这番高冷毒鸡汤却是最能在绝境之中给你些许力量。
第二日中午,我们才知道杀了皇帝劫持我们百官的人名叫宇文化及,其实他言行无状已久了,只是我们都没想到他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他封了皇帝的侄子当傀儡皇帝,自封“大丞相”,号称要带着士兵们“回北方”,还承诺要与他们“共富贵”。家乡在中原的士兵各个欢欣鼓舞,举兵器呐喊不止,而我们这些剩下的百官,被认为是他以后建立朝廷所需要的公务员,便被他挟持,又一路往北。
我记得那时候的景象那真的是相当凄惨,我们这些公务员已经不是当初可以坐马车、骑马行进了,而是基本都是步行,前后都有士兵拿着兵器,简直是实打实的“押送”,丝毫没有尊严。
那个时候应该是初春,寒风还很凛冽,我们这队伍中大部分人年纪都比较大了,吃不好、睡不好便会生病,那也只能勉强跟着队伍行走,掉队了便真的是在原地等死了。
虞世南便是如此,他可能因为兄长过世太过心伤,走了几日之后便瘦损异常,形销骨立,身边公务员们亦都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皆是对他同情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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