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9年。
新春。
*
小纽有姓氏了。
尤叔给他起了个名字,尤邡之。
他们搬到一处郊外的宅院。四周林木密布,幽静异常。
宅院外被一片平整嫩绿的草地围绕,正门是一道厚厚的铁门,带刺的铁围栏从铁门向两边沿着草地边缘扩展把宅院围在中心。
大宅一共有三层。
第一层的入宅大门又高又重。
小纽一下没推开。
旁边的尤叔看看他,又看看门。
然后——一道刺耳的声响,门开了。
金色的夕阳从门外射进宅内,两个影子从他们脚下一直拉长至宽阔的大厅中央。所见之处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两道弧形楼梯从两边延展向上。
尤叔说他在二层,小纽可住三层。
宅院周围的密林里有很多小动物。天刚亮,小纽在房间的桌子前拿着一只喜鹊在手中把玩。
尤叔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说:“邡之,你还可以回去拉车,或者到河里抓鱼。”
小纽摸着喜鹊的头说:“我觉得赵叔他们不会想我出现。他们老说我抢他们生意。”
尤叔说:“你现在比他们厉害多了。知道吗?”
“多厉害,我一个小孩也打不过他们几个大人。”
“你可以。下来。”
小纽放下喜鹊转身往门口方向走。
“不对。从窗口跳下来。”
他站在窗边,草地上的身影是尤叔。
那个声音又响起:“跳。”
尤叔现在是他心底最信任的人。
当他以为会被摔死,自己的四肢竟不受控起来。他觉得身体有点像飞鸟,轻盈而有力。
小纽单膝着地,双手同时撑住地面,心里有种莫明的快感。
尤叔的双脚出现在他面前,“这就是现在的你。”说完,一跃,已站在大宅的最高处。
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扬起,他回头看他一眼,湛蓝的重瞳闪着幽蓝的光。他别过头,转眼又跃进了东边的密林。
那棵千年大树下有一只鹿。
————
小纽又回到埠头拉人力车。
只不过无论何时,他都穿着严实以毛巾掩面。
“小狗崽子是生什么麻风病了吧,见不得人了。”
“是啊是啊,垃圾巷里的大胖傻好像得过麻风病,特难看了!”
“哈哈……”
路的对面是赵叔的地盘,赵叔有两个跟班。又高又瘦的是二坤,比较黑壮的是大庆。从前小纽拉完车,客人的打赏基本都被二坤和大庆经抢去,甚至有时被威胁到隔壁街黄老板的店里头偷肉包子。小纽总共偷过黄老板三个馒头。
那里的馒头真香。
一阵香甜的味道从喉咙蔓延到舌尖。
他耸耸鼻头。毛巾下,两颗尖牙撑起上颚,他看向埠头的远处,咽下一口唾沫。
不一会儿,城里最著名的大户人家的大当家——顾老板坐着人力车来到埠头。
码头的掌托人戚二爷和以往一样,把帽子摘下向顾老板鞠躬。
戚二爷说:“货已经快出一半了,最近有很多省外商家的订单。”
顾老板拍拍自己深色洋装大衣上的几粒灰尘,没抬头,“最快要到下月底才有船进港,货出得慢点,不相熟的先不给。”
“好的。”二爷又弯了下腰。
顾老板盯着埠头那群正在休息的搬运工问:“猪笼呢?”
“一切如常,等下月船到了一并安排。”
“嗯。”
小纽皱皱眉。
据说顾家是做陶瓷买卖和远洋船运生意的。这个港口的一半业务和顾家有关,每次有通知顾家的商船进港,戚二爷背后的一大群人早已根据提前谈妥的条件分好工。
二爷看一眼旁边的顾家管家,靠近顾老板低声说:“当家进去喝口茶吧,新到的顶级大红袍。”
两人向江边货仓的方向走去。管家打手势示意车夫在原地等。
早春天气依旧寒冷,前几天还下了场小雪。可赵叔依然赤着上身,长辫在脖子上绕了几圈。他大摇大摆地走到顾老板的车夫对面不远处,右脚尖一铲地上的石子儿,石子儿立即弹起打中对面的人的脸。
“呃——”一声低哑的闷响从一个人的喉咙发出。
跟在赵叔身后的二坤与大庆接连把地上的碎石子儿铲向对面。
“呃——呃——呃——”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响。
大庆嚷嚷道:“原来是个哑巴!哈哈!”
二坤也笑了:“哈哈哈!”
赵叔走到哑巴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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