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一瘸一拐的走到秦驷身边,将他扶回屋里。抽出短剑将他的裤脚挑开,那小腿已经青紫油亮,就像刚蒸熟的黑面馒头,只好又捡来两根木棍,用布条用力缠紧。
尽管她故意用力缠绕,却没有听到秦驷发出一声呻吟。
“你笑什么?”用力将布条系紧,墨宛白侧眼看着靠在炕头,一脸浅笑望着自己的秦驷。
“我在想我们两个,若是都抛弃自己的身份,不管天下如何,在这河滩草庐结伴一生,也还不错!啊”
墨宛白故意在他断腿处,用力拍了一下,挪到竹篓旁边准备收拾好甲鱼,才草炉上细细熬上。
外面山坡上,听到秦驷一生惨叫,一个暗卫噌的蹲立起来。傍晚出现在河滩的那个暗卫,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枕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枯草,悠闲的望着星空。“没事的,君上说患难见真情”
“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我们已经两清了。你以后必定是雍州的国君,我也终生不可能摆脱墨家弟子的身份,下次相见必是刀戈相向。”
秦驷心中一揪,看着伸着一条腿蹲在地上,轻柔扇动火焰的墨宛白,那侧颜缕缕黑丝垂在耳侧,长长的睫毛扇动,柔美的脸映着火光,好像是天工用最美的玉石雕琢而成。
他在河滩见到的第一面,就被这容颜打动。“越人安越,楚人安楚,君子安雅”,后来交谈之中,墨宛白一口纯正的雅言,更是在他平静的心湖,荡起涟漪。
今夜见识到了她的沉稳冷静,剑术超群,更见识到了她心底纯善,厨艺惊人。
两人谁也不可能抛却自己的身份,刚才所说结伴一生,也不过是戏谑之言。可是这表面的玩笑之下,却是秦驷刚才一瞬间,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
“为何我们下次相见,必定刀剑相向不可?墨家弟子可以为天下而生,我雍州历代国君亦是为天下而生。若是我雍州心胸狭窄,数万铁骑踏入神农大山,剿灭你一个学派易如反掌。之所以未这么做,不过是心存消除成见,共为天下苍生之念!”
屋里只有一个陶碗,墨宛白盛好的甲鱼汤,端到秦驷跟前,盯着他的眼睛。
“你雍州重用卫鞅之法,残苛庶民,滥施刑杀,横征暴敛,行残暴之政。我墨家弟子,奉行止战制暴,我没有什么跟你说的。”
“天下大道,不辨不明!今日我就好好好跟你辩一辩!”秦驷接过陶碗,放到身后的窗台上,目光热切望着墨宛白。
“好,你说我听着,若你所言有理,今天晚上换我去给你钓鱼熬汤,若你伪言巧辩,我现在就为天下苍生,将你诛杀!”
秦驷心知,若不能清除墨宛白心中成见,就算她不会真的诛杀自己,恐怕心中也会将自己湮灭,所以坐直了身子侃侃而谈:“我敬佩墨家弟子,因为墨家弟子以天下为己任,可是我雍州何不也是如此,虽然我对鞅君心存不满,但是新政无错。”
“多少年来,我雍州苦守贫地,列国仇视,以致河西之地尽失。雍州之民寒而无衣,饥而无食,国弱民贫,是以需要变法,现如今举国上下,人心振奋,卒不畏死,民不畏疲,仓见余粮,贫寒稍解,此为新法之功。”
“墨家自命救世,高呼兼爱非攻,所做也不过扬汤止沸,对于庶民,却有半点温饱之功?”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我死不足惜,可墨家子弟何不抛却成见,问问雍州子民,如何感想?”
秦驷一番慷慨激昂,眼见墨宛白眉眼稍敛,停下来端过身后的汤,说道:“汤已经不烫了,趁热喝下吧。”
墨宛白的内心,还没从刚才一番话的震撼中缓过来,这一番畅所欲言,若非真正体悟庶民疾苦之人,若非亲身感悟民生艰难之人,若非真正理解变法意义之人,断然说不出来。
秦驷言语之中,那胸怀天下,心系万民的王者气度,更是令墨宛白刮目相看。这才是真正的入世,这才是真正的修学修身,躬行致用!这应该也是雍州国君流放秦驷的真正目的。
墨家与法家,始虽殊途,终却同归。墨宛白于是起身一拱道:“我这就去给你钓鱼”
秦驷伸手将她拽到炕前,自己起身单腿立在地上。“明天便有集市,买一些来便是。刚好你也可以看看,变法以来雍州百工商市,看看我是否伪言巧辩,今夜你就安心上炕休息吧。”
“可是你这腿怎么能去得集市?而且你怎么睡?”
门外传来院门打开的声音,刚才离去的暗卫,在门外禀告道:“君上,那些刺客已经按照吩咐处理完成,属下新买一辆马车放到院中,供君上出行!”
“刚好,我今晚就睡马车上!”秦驷知她心结已解,神情愉悦。
夜色清明,月明星稀。草屋当中,马车之内,两双眼睛比天上的星辰更加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