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喝止了犬吠。屋门一推,一个身材魁梧的络腮胡庄稼汉迈步出屋。
他一出屋门,即显得极为警觉状,等一眼看清韩庚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后,立时松了口气,大步流星走到近前,粗声粗气道:
“小家伙,这么晚怎么还不回家?到我家这里……咦,你不是本村的?”
韩庚连忙赔笑说:
“大叔,我是投远亲,路过这里的,可是在这里迷路了,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打扰您借宿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走。”
庄稼汉上下打量着韩庚,面色不豫。还没有等他开口,当中屋里一个妇人声音道:“大力,是谁在那儿啊?”语声未绝,一个村妇装扮的女人出现在了门外。
月色分明,韩庚只觉眼前一亮。面前妇人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虽然布衣荆钗,不饰不妆,但肤若凝脂,自然成就玉骨冰肌;身如扶柳,天生一段窈窕姿态。那妇人此时也正含笑看向自己。未语先笑,让人颇多亲近。
韩庚一边打量,一边自忖,自己村子里可没有如此出挑的人物。
那庄稼汉一见妇人,不豫之色立刻换上满脸笑容。刚想接上妇人话头,孰料妇人妙目一转,似已明了状况,自顾而言:“是借宿的么?还只是个孩子,让他进来住一晚吧!”
庄稼汉应了一声,打开柴门,亲热的搂着韩庚进了院落,顺手复将柴门紧闭。神情转换之快,让韩庚一时还不适应,但是总觉着这个汉子似乎并不是真心亲近自己,倒像是在做样子给那美妇人看。
但盛情难却,韩庚此时也不便推开那汉子的假热情。只好被他搂着肩膀穿院而过,随着美妇人一道进了居中那屋。
屋里整洁,陈设简单,桌凳宛然,一烛摇曳;韩庚一眼看出,这是会客之地。不想乡野村地,也有如此重礼之家。
那美妇人抿嘴一笑,柔声道:“小家伙,你肚子大概还饿着吧?”
韩庚不好意思点点头,未待开口,那美妇人让他坐在那张大木桌边,已然吩咐庄稼汉去热些饭菜端上,那汉子诺诺而退。神情毕恭毕敬,倒让韩庚一时弄不清他俩的关系究竟为何了。
谁想那美妇人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道:“那是我的夫家,姓陈。”
韩庚讪讪而笑,心里却暗赞这个美妇人内外玲珑,聪慧过人,只是不知道如此人物,为何偏偏看中方才那个粗莽的庄稼汉子?
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转念一想,韩庚心下暗笑自己多管闲事,立刻又释然。
所幸不用太久,那汉子复转回来,手里却多了一个木托盘,里面放了一碗什锦杂菜,一碗糙米饭,还有一碗清汤,一双木箸。
汉子一边将木托盘置在桌上,取出里面物件摆放在韩庚面前,一边嘴里念叨:“来喽~小哥慢用。”又不忘朝着美妇人挤眉弄眼,颇有讨好之意。
美妇人一笑,说道:“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小家伙将就对付一下吧。待会你去取一副铺盖,就让他在这间屋里睡吧,仓促之间家里也没有比这儿合适的地了。”后面却是对那庄稼汉子说的。
韩庚再也顾不得其他,抓起木箸,埋头开始啖食,便连那美妇人嘱咐汉子几句后,起身悄然离去也未察觉。
等他风卷残云清扫一空,那汉子果然已经拿来一卷铺盖,就墙角处铺好。笑着说道:
“今晚你就睡这里吧。”
待韩庚躺下,便动手将剩碗等收拾到木托盘里,端在手中,自行吹熄蜡烛,哼着小曲出门而去。
见庄稼汉子出去,韩庚重又坐了起来,倚墙靠着。虽然屋里已无烛火,但旁边挑起一扇窗,月华流水般静静流入,倒并不显黑暗。
刚吃饱了饭,韩庚无意入眠,只是微阖了双目,将自己连日境遇从头至尾过了一遍。直觉惊心动魄处,至今思来依然背后发寒。
忽思及傲寒雪和宋茜儿两女,不免又一阵牵肠挂肚,暗自为她们担心。如今失了联系,今后自己修仙之途,势必渺渺。此番遭遇,如果让山丫爷爷知晓了不知道又该如何伤心难过了?
正在这胡思乱想,慨叹不平,韩庚忽地心生警兆,蓦然睁开双目,却先听得眼前有一个声音嘶嘶笑道:“小家伙倒挺警觉的嘛!”
入眼的,是一张蛇形人脸,三角锥型,毛发稀疏。月色下,韩庚甚至连这张脸上蛇皮纹一样的斑块也看得清清楚楚。看起来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这个人形蛇怪模样的东西此时正俯身在地,恰恰半附在韩庚近前,吐着分叉的细长舌头,口吐人言,却又夹着嘶嘶之声。一时之间竟然分辩不清是人还是妖。
换了早前的韩庚,早就惊叫起来,但此时的韩庚,居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冷冷地直视着这张怪脸,眼中透出的,说不出是坦然还是麻木。
但是他的一只手,却下意识的悄然探入怀里,紧紧握住了刚得不久的那柄白衣老头口中的防身宝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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