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阴冷的山洞里被幽幽火光照亮,外面又下起了雨,耳百顺着雨声去外面张望了一下。
不知这个地方有没有毒蛇野兽,被雨水冲刷后他们的气息就散尽了,该是无碍。
祁薄垣半夜有一些发热,耳百扯碎他部分外衫帮他擦拭额头降温,听见他昏迷时候的呓语,额头沁了汗珠,嘴里不断喃喃道:“娘亲,父皇。”还有一些零碎的语言。
他紧抿嘴唇,惶急起来,不安地皱着眉头,有些挣扎,然后被惊醒。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片黑黢黢的山洞里,身旁有一个在拨弄火堆的少女,而在这处漆黑的被火光映亮的山洞中,耳百的脸也掩映在火光的阴影里,辨识不清,却见她立马转过脸来,冲着他扬眉一笑:“你醒了?”
他定了定神,耳百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放下心来,叹道:“不烫了。”
祁薄垣起身看见自己被扯碎的衣衫一角,又看了看耳百手中拿的那块布,不由一阵的好笑。
耳百看了看他,似乎他的表情有些纠结,忙问他:“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么?”
祁薄垣半是无奈半是优雅地一笑,摇摇头,心里却在想,她还是一点也没有变。
不知是山洞里这种柔软倦意的气氛让他渐渐松懈下来,还是耳百身上令人舒服的安然神态让他想有倾诉的欲望。
他慢慢地说:“方才,我的呓语是不是都听见了?”他瞥向她,目光带点柔和的笑意。
耳百点了点头,用手掌支起脸颊,没有半点发现别人秘密时的窘迫。
祁薄垣笑了笑,他幽幽地,又慢慢地说道:“我是出云国五皇子,皇上最不受宠的一个皇子。”他眼眸敛了敛,神色氤氲间有一丝的落寞与讽意。
“我的母亲因为犯了错事被关在冷宫里,她生病的时候我向父皇请求让我去见她最后一面,在大殿外跪了两天两夜,大殿外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人将目光投在我的身上。”他慢慢地叙述,神情带着些惨淡,带些安静的笑。
他看向了耳百,说道:“我在娘亲的冷宫外,捶了好久的门,捶到手渗出了鲜血,哭到再也哭不出什么,可惜没什么用,依然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也没多久,我便看见她被人给抬了出来,或许是她太想见到我了,以为这样我才能看见她。我总觉得她一直是在天上看着我的。”
“娘亲去世后,我被奴才欺负,被兄弟欺负,他们欺负我,我就咬回去,他们说我像疯狗一样,使劲抓着我的头,扯我的头发,我咬住了,就不会松口,这便是我的武器。”他握了握拳头以示厉害。
当耳百听到这里,心脏揪起,不由自主淌下了泪水。
祁薄垣微微一蹙眉心:“怎么哭了?”
也许是被这样的气氛影响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脏抽痛,好像面前的人是房薄解,却比以前的模样更完整。
她怔怔地看着他,面上泪水止不住,以手掩面,哭得不知是因为思念还是因为伤心。
她心里那堵由理性与逻辑铸造起来的高墙,通通崩塌粉碎,她心里的设防在祁薄垣的视线里全线崩溃,因为祁薄垣淡淡的叙述,透着点悲哀,却仍然温和诚恳,那是在极其黑暗困境当中生出的坚强,也是在坚强里渗透的那么一点点纯良。他明明很痛苦却佯做淡笑,明明很脆弱却犹自轻描淡写,装作不在意。
并不是因为所谓的尊严,只是为了让她听起来显得不那么惨。
她想告诉他,她早就知道他是房薄解了,因为他方才在呓语的时候也叫了米言的名字,从他握住右手的小动作开始她便能感知到,只是并无法完全确定,可她不知房薄解为什么不与她相认。即使在现在这一刻,他们面面相觑,却仿佛相隔万里。
祁薄垣看着她,眼角有些湿,叹了一声,将她拥入怀里,一种清淡的气息弥漫开来,他安静抱着她,由她哭得像个孩子,外面的雨滴滴答答地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幽幽芳草的香气,静静地,轻轻地,抵达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