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够了,微臣就先退下了。”
张辟疆侧身看了张嫣还在滴血的右手,蹙起眉头,
“皇后娘娘的伤耽误不得,微臣马上吩咐御医来椒房殿为皇后娘娘包扎一下。”
“张辟疆,本宫知道你是在为本宫出头,但是你这样莽撞行事,迟早会酿成大祸的。”
张嫣突然转身,散开的长发像是倾泻而下的雨幕,她的淡红襦裙也随着幅度跟着轻轻摆动,此时的张嫣像是一个神女,飘然流落人间。或许,中宫之主的称谓对于张嫣来说似乎是一个羁绊她的俗物,一个与她自身内在不相称的头衔。
张辟疆已经行好了稽首礼,从容淡定地起身。就要转身离开。
张嫣已经被张辟疆的轻描淡写满不在乎的态度彻底激怒,可她毕竟还没有勃然大怒的经验,就连生气都是柔柔弱弱的,原本是打算风雨大作,可思量片刻,却只剩下和风细雨的力量,她酝酿已久的怒气,只是因为片刻迟疑,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句句无力的诘问,
“张辟疆,为什么,我认识中的你,和我所看见的你,是会变的?”
张嫣看着张辟疆渐渐远去的背影,他已经迈下内殿最后一级台阶,他的脚边,就是那把被磕坏了剑刃的佩剑。正如张嫣所料,张辟疆停住了脚步,
“我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的你,意气风发,像是一个英勇无比的将军,又像是一个谦谦有礼的公子,后来,长信宫走水,在我最绝望,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你舍命救我于火海,那时候,我以为你是天神临凡,你希望我可以高兴一点,可我更希望能经常看见你,因为这偌大的未央宫只有你能让我高兴。后来……”
“皇后娘娘!微臣还有公务在身,先告退了。”
张辟疆斩钉截铁近乎无情地打断了张嫣的回忆,张嫣的眼神突然空洞起来,像是心头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抽离开来,
“我的话,张侍中一个字也不愿意听了吗?”
张辟疆将叹息咽了下去,好像被无形的东西羁绊住了原本匆忙的脚步。他微微扬起头,半开的门上雕琢着细致的花纹,四周墙壁涂满了香料,映衬着椒房殿的富丽堂皇。这是张辟疆第一次来到椒房殿,可他无心欣赏椒房殿的华美,世间女子能入住椒房殿,或许是无上荣光,可是他身后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呢,张辟疆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一丝做皇后的欣喜。
张嫣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你时而热情洋溢,英勇无畏,时而又近乎冷酷无情,胆小怕事,我不知道哪个是真正的你,我让你给谭大人带个话,你说那不是你的分内之事,刚才苏宏孺只是在椒房殿坐了一会儿,你就对人家冷眼相待闯了进来,可是,可是守卫椒房殿,也不该是你的分内之事。你为什么,会变,变得这样快。”
“我之前还以为自己可以在未央宫认识一个真正的朋友,可以在一个人面前,放下皇后的伪装,畅快地笑,肆意地哭,可惜,我读不懂你,就像我们刚才,只能看着彼此的背影,我终于想转过身来看着你,试着了解你,可你却要离开了。不能相互理解,我们就很难做朋友对吧。”
张辟疆默然无语,对张嫣的肺腑之言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往前迈了两步,即将走到门边,似乎下一刻就要离开压抑的椒房殿。
张嫣似乎终于绝望了,她笑得很假,像是已经遍体鳞伤,濒临死亡,只能用虚假的笑掩盖自己的疼痛和保持最后的倔强,她的右手还在滴着血,将浅红色裙摆染得黯淡,她一字一顿的话,也保持着和手掌滴血一样的频率,
“张辟疆你听好了,你救过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今天的事,你不要说一个字,陛下一旦追究,记住,是本宫召你进来的。和张侍中,没有任何关系。本宫乏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