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心仍旧是第一个起床的,但她今天不是起床做饭的,她穿了件绯红色的外套对着旧衣柜上的镜子打量起自己来,虽然有些白发但多数还是黑的,眼角多是细纹但眼睛还算不小,她用清水洗了把脸,对自己满意地笑了起来,她有天生的好眉毛,一笑连眼睛都美丽起来。
在香香的梳妆镜前,巧心看到了正在抹腮红的岳敏,她的脸上抹了一层腻子那么厚,显得脖子像截炭,只涂了半张脸的腮红画在颧骨上,使得眼睛以下都是腮红,像是烧红了半边脸的烙铁,“哎吆,两个老妖精,这是干什么?”
香香正在自己的左手上戴第七个戒指,有红的绿色粉的白的,也有金的银的铁的钢的,大大小小她要戴满这一双十指,“好看的吧?”
巧心:好看是好看,我就是有点不敢认!
香香:哎吆,你穿的这是什么,还穿这老辈子的古董,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换了!换了!
巧心这才发现两人穿得都是裙子,岳敏穿得是束腰宝蓝褶边长裙,香香的是一件最时髦的墨绿高腰裙,巧心一看自己笑了:你俩倒像是商量好的。
香香放下手里的戒指,拿出一件暗红色百褶裙,“长这么瘦不穿裙子,谁能看出来漂亮,今儿走出门,咱得闪瞎整个钱官吉人的眼儿。”
岳敏笑得要打滚儿,“我看这么多年,你也没闪瞎张二胖的眼。”
“那还不是他眼瞎心瞎。”香香一提起他便不笑了,转头看着曾巧心:“唉哟哟,快看你这张脸,啥也没抹怎么行,过来过来,我给你扮上。”
巧心往后一缩,双手齐摆,“我不行,我不行......”
今天是个浪漫的日子,千百年来它有美丽的传说和美丽的名字——七夕,传说玉帝的第七个女儿和凡人董永相爱结合,但迫于仙凡有碍,两人被分隔在银河两端,而两人爱恋感动天地,每年七月初七这一天,喜鹊筑桥两人得以团聚相会,所以七夕节又被称为鹊桥会或女儿节,这一天文人世家会有晒书的习惯,也会祭拜魁星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成为状元或者榜眼。而在钱官吉的七夕节,大家吃巧果,晒衣服晒被子,偶尔也晒晒孩子,最重要的是,这一天所有的女性是不许下厨或者打扫的,以示对女孩的尊重。
三个穿着裙子擦着口红涂着眼影的女人扭着粗壮的腰地跨过小清河,来到一年一度的七夕节庙会,馄炖摊前飘着热腾腾的水汽和香味,油炸糕酥皮香甜,连着酥脆油条、豆腐脑一家挨着一家地叫卖,中间还夹杂着龙须汤面的香气,在稍显冷峻的清晨格外招人喜欢,不过连绵不断摆卖最多的还属七夕巧果,有鱼形的、兔形的、猫形狗形四季鲜花的,看起来格外可爱、形象,吃起来满口香甜酥脆可口。三人买了巧果边走边吃,再往前逛便是各色服饰,衣裳裤子眼花缭乱,挑也挑不过来,香香左选又选还是岳敏做主给她买了一条月白丝巾,最后走到姻缘庙拜月老系红绳,庙里人挨人脚挨脚将个不大的姻缘祠围得水泄不通,三人凉风冷气的一大早硬是挤出了一身汗,香香跪在月老面前默念多时才起身。
岳敏:你跟月老说这么多,他能记得住吗?
巧心:天底下这么多拜月老的,月老一个记不住岂不是牵错了线,搭错了桥。
香香:可不是,要不我怎么会跟个没心没肺的,我当时拜的时候可是说要嫁给唐国强的,哎,不能说。
巧心:那肯定是你家二胖先拜的月老呗,这种事也有个先来后到呀。
香香:我现在是没机会了,
巧心:那你跟月老说那么久?
香香:我是为我家飞飞求的,
岳敏:唉哟哟,你家飞飞才几岁了,今年过上生日也才十七,你就操心这些了,再说,飞飞那招人喜欢的劲儿,还用你担心这些了。
香香:先到先得呗。
三人笑做一团,出了姻缘祠吃完最后一块巧果,三人折回去要去吃龙须面,街上熙熙攘攘来往行人不断,多是打扮靓丽的女郎,或是戴一定漂亮的帽子,或是围一片丝巾,但都齐齐整整打扮得庄重,三人在面摊前捡了座坐下,香香摘下墨镜,喊道:“老板来碗排骨面,加卤肉和鸡蛋。”
岳敏:老板一碗排骨面,两个鸡蛋。
巧心伸出一个指头:“一碗清汤面。”
香香笑着看她,“俊生最近好些了吗?”
巧心抬起头来,“还是老样子。”
三碗热腾腾的面飘着香端了上来,香香捡起巧心碗里的一张豆皮,吧嗒着嘴咂摸着,“嗯,真香!”随手将碗里的鸡蛋拨回了巧心的碗里,“你尝尝!”
香香低下头去呼呼吃起来,突然目光一瞥看到一个漂亮女郎,一头瀑布般的波浪卷发,柳叶弯眉衬着一张白皙瓜子脸,叫人一见难忘,她穿着露脐红皮衣,一扭一扭地在人群里格外出众,香香突然大笑起来,中彩般扯住巧心和岳敏:“你们猜我看见谁了?”
两人茫然摇头,香香还在笑:“就那个小妖精!”
两人忙撇了头去看,一看果真是前段时间在小青龙笑香香教训飞飞的那个女人,香香早和两人讲过这件事,三人私下便喊她小妖精。
巧心:我可听说是要给钱老师说媒的。
香香笑得更厉害了,“钱维桢?”香香又笑了一阵,“他都多大岁数了,能降得住这小妖精?”
巧心:这叫什么话,你可不知道,钱老师年轻的时候那也是个风流人物呢,要不然能娶得童清妍,你想想同子妈当年那是什么人物,要相貌有相貌,要个头有个头,要脾气有脾气,要文化还有文化,这种女人打着灯笼也是找不着的。
岳敏:那还不是跑了。
香香突然不笑了,就着排骨吃了一大口面,吸溜了一口汤,似乎颇有感慨,“唉,这人呢真是说不清,要说钱老师和童清妍当年跟书里头的人似的,没见他俩红过脸吵过嘴,你说钱老师对同子妈当年,那都别提有多好了,别管我什么时候去他家就从来没见同子妈下过厨做过菜,家里那叫一个干净,唉,你说都突然一天就不过了,反倒是咱们这三天一打五天一闹嫌弃来嫌弃去的过了大半辈子,”
巧心摇摇头,“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同子妈妈,”突然“蹦”得一声惊破心肺的大响,将庙会来往行人吓得都愣住了神,只一瞬大家又复欢声笑谈,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吓死我了”,一边又纷纷赶去那声大响处吃那裹了糖浆的爆米花子,又香又脆。
岳敏笑着放下手里的碗筷,“咱也吃去!”
钱勺顶着鸡窝头眯着睡眼来找张二胖的时候他还没有起床,他被拖着来到钱老师家,三个没有早饭的男人眼睛瞪着眼睛坐在一桌三角,最后钱勺煮了一锅方便面,二胖贡献了喝酒时必备的花生米,钱老师请来另一位没有早饭的老师,四人推开麻将,吃上面,喝上了酒。
同样吃方便面的还有一群孩子,不过他们的方便面是很好吃的那种了。把葱白和西红柿爆炒之后作为配菜,诱人的葱香和西红柿飘香四溢,栗子看在眼里,想象着西红柿的酸汁混合酱料配出的汤喝进喉咙的甜美,她盯着修平看他走来走去,一会儿在锅里翻炒,一会儿加醋,一会儿添盐,她吞咽着发酸的口水,肚子咕噜咕噜直叫,修平在一个间隙冲她笑笑,“就好了,飞飞你去叫胜男和同子,回来我们就可以吃饭了,对了,叫胜男带上一点腌黄瓜,辣椒,还有洋姜,你看着多拿点啊。”飞飞应着:“栗子跟我一块去呗,做个伴。”
栗子盯着修平放进锅里的火腿和大虾,“我不去,就两步路,你快点,我饿死了。”瞥见飞飞跑出门去,乖巧道:“那我去摆碗筷。”
修平待面饼将好,倒上蚝油,点上香油、海鲜汁,出锅撒上胡椒粉,屋子里立刻飘满饭香,“三儿,出来吃饭了。”
栗子在四方桌上铺上报纸,熟练地在桌子四周摆好西瓜酱、咸鸡蛋、烙饼,修远捧着书出来和哥哥姐姐打招呼,随后端起自己的碗,加上两片黄瓜和辣椒转身要走,栗子为他添上两个鸡蛋和一碟子虾,“一起么?”
修远摇摇头,“小静儿找我有事儿呢。”
栗子迷惑着暗自嘀咕,心想等小静儿起床那可难了,正想再说什么,一转眼修远已经关上了屋门,栗子接着在每个座位前摆好小瓷盘。
“我回来了!”院里响起飞飞的叫喊,身后跟着胜男和同子,他们来的真是时候,“那你快来帮我!”栗子喊他,飞飞和栗子捧出一个双层巧克力蛋糕,巧克力碎屑上是奥利奥,小狗和小熊状的饼干依偎着躺在巧克力花筑起的篱笆墙里,黑白相间的巧克力蛋糕城堡上站着互相亲吻的情侣人偶,人偶举着心形的17数字蜡烛。
钱丽和胜男小心将它放在桌子中央,“真好看!”
“真香!”飞飞嘻嘻而笑。
“吃饭了,吃饭了!”胜男开始张罗每一个人,“等一下,”修飞喊停了每一个人,一扭脸对钱同疏使个眼色,修平在一旁抿着嘴儿笑,看得胜男和栗子面面相觑,“你们干什么!”栗子喊他们。
很快钱同疏一弯腰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贴纸的白瓷瓶,钱丽清清楚楚看到瓶子上的五个字——贵州茅台酒,“你们可......”一句话还没说完,飞飞已经在桌上摆好了三只小酒杯。
“胆大!”钱丽看着三人得意脸色满心诧异,胜男看着只是轻轻笑了笑。
“胖叔,快来啊,他们喝酒了。”钱同疏一伸手扯住要开门的栗子,将她摁倒在地,飞飞一个疾步上前抱住她头,捂住嘴巴,“别嚷!”
钱丽默默点头示意,飞飞一边向她摇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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