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荃曾听哈日那说过,鹿鸣山一带山地气候多变,极难掌控,常有烈风骤雨,虽持续时间不长,却来势迅猛,如狼似虎。
夏侯婴随同戍北将领们已经前往鹿鸣关闸口,三通百姓们也已被遣散,庞班和练红绫两人与她留守帐内,护她周全。
这一夜过的惊险,却远远不及此时此刻般煎熬难耐。
殷荃在营帐内时而坐时而站,时而来回踱步,没一刻是闲着的。
“庞班,戍北军人数够不够,鹿鸣关共三道闸口,夏侯婴他们要是埋伏错了……”她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看向面无表情的庞班。
“殷姑娘,主子不会做毫无把握之事。”眉心微皱,庞班显然有些郁闷。
“但戍北军本就所剩无多,更有五百精锐叛变……”
“阿荃,端王挥兵如鬼神,你不用担心。”
听到练红绫的声音,庞班几乎是有些感激的朝她瞥去一眼。
闻言,殷荃盯住练红绫,微微蠕动了一下嘴唇,随即重新坐下。
托腮,她其实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她明明知道夏侯婴实力强大,如高山般巍然而不可撼动,可她就是莫名焦躁。
与之相比,更令她感到接受无能的是,在这种时候,她竟什么都不能做!
这是她头一次对自己引以为豪的三寸不烂之舌产生嫌弃的情绪,她想要异能啊!想要武功啊!
正暗暗咆哮间,地面忽就传来一阵细微的颤动。
那颤动不似地震,倒更像是振幅小震速高的高频震颤。
眉心微微一皱,殷荃蹲下身用掌心在地面细细感受了片刻,随即脑中猛的蹦出一个念头:洪水?还是军队前进形成的共振?
这……
这段时日里并没有连日不断的暴雨,哪来的洪水?
共振……
那得多少人才能造成这种震动?
难道,他们是想炸山?!
“庞班,这鹿鸣山附近可有河流?”抬起视线朝庞班看去,殷荃声音低沉。
闻言,黑面侍卫抱着手臂想了想,遂答道:“有一条鹿鸣河。”
“鹿鸣河?”听罢,殷荃突然想起,哈日那曾经说过,鹿鸣山山脉因受气候影响遭到长期风蚀,质地薄而脆,即便不是雨季也尝尝会爆发山洪,若是有人有意为之,那几乎可能引起整座山体的崩塌。
糟糕!
崩毁鹿鸣山才是蒙军的真正意图!
“庞班!快让夏侯婴他们回来!蒙军的真正意图是……”未及殷荃说完,营帐外赫然传来此起彼伏的金属铮鸣声,与此同时,庞班与练红绫立即将殷荃夹在当中。
地面上传来的震动越发变得强烈起来,帐外的厮杀声也在不断暴涨,听着那一道道破肉断骨的声响,殷荃只觉头皮一阵阵的发紧,她深知鬼斩的凌厉之处,可现在,她更担这场即将由心人为引发的天灾。
若要以最小的代价突破鹿鸣山,便是利用此处特殊的风蚀环境,而这蜿蜒鹿鸣山最薄弱的一环,无疑是被用来作为通商闸口的鹿鸣关。
倘若山体一旦崩溃,那守关士兵无疑将会首当其冲,成为最无辜的冤魂。
先前那李副将之所以那么说,恐怕也是为了将戍边众军引入闸口,如此才便于蒙军用此毒计。
看着地面不断跃动着的细小石子,殷荃一咬嘴唇,冲庞班吼道:“庞班你快走!那是数千西凉军士的性命!!”
说完,殷荃一把将庞班推出了营帐,营帐门帘掀起的一瞬,她看到了那疯狂围攻上来的仍旧穿着西凉军甲的精锐将士,以及遍地淌血的尸骸。人群缝隙的最后,是一排排在火光中乌光闪烁的机弓弩,每座机弓弩上都固定着三支青芒闪烁的精钢箭,只需那站在队列最后的叛离副将一声令下,她就有被射成筛子的危险。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厉喝,顿有无数利箭朝她飞射过来,只听“乒乒乓乓”好一阵金属碰撞的金鸣,庞班手中剑光连闪,将那如雨般飞射的利箭给尽数挡下。
“主子吩咐属下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护得殷姑娘周全。”庞班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含任何情绪。
“他说什么你都听!他让你去死你去吗?!”眼看着庞班不听驱使,殷荃气急大吼。
“只要是主子的命令,属下万死不辞。”依旧是毫无任何表情的刚硬轮廓,庞班答的毫不犹豫。
“庞班!”未及殷荃咆哮完,耳边再次传来那冷厉的低喝。
“放箭!!”
又是一阵钢铁箭雨,耳边满是金属碰撞联合皮肉开裂的闷响,身边的人一个个倒去,直看得殷荃头皮发麻。
那人放箭不分敌我,似是一定要将她置于死地般,完全不留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