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皱眉,想开口却又有些犹豫。
心中一霎生出一丝懊恼情绪,她扁起嘴,时不时回头朝那道身长玉立的雪色人影瞥去一眼,遂蠕动起嘴唇开口道:“你就不好奇么?”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夏侯婴清冽如水一般的幽幽视线始终停留在书简单上,只是菲薄唇瓣不着痕迹的松了松:“好奇什么?”
“我责令你府上的白衣卫士为我调查东宫派系之外的朝臣,更欲知晓国师的背景,你就不好奇我做这些事的目的么?”
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这些藏匿于心底已久的疑问和困惑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殷荃双手撑在桌案另一侧,隔着一摞摞书卷望向始终未曾将视线从那书简中收起的夏侯婴。
“为何要好奇?再过不到十日,你便会嫁与本王为妃,你会在意这些事……”面无表情的掀起视线,夏侯婴说着忽而顿住,两道斜飞入鬓的修长眉梢微微挑起。
“莫非,你认为,本王信不过你……或是,你信不过本王?”声线陡然一挑,他望住她,眸光幽深,似蒙了一层珍珠般半透明的光晕,几乎一瞬便照进殷荃体内,直击她的灵魂。
后心又是一冷,殷荃悻悻然将原本略微前倾的身子直起,小声咕哝了一句:“是你自己说的,不想让我卷进来……”
“本王说过不错,可你听过么?”眸中幽光尽退,夏侯婴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低叹,望向殷荃的神色也在一寸寸变软。
呃……
被他这么一反问,她咬住嘴唇,开始望天。
就在两人双双陷入沉默中时,门外赫然传来卫钧的声音。
循声扭头,殷荃瞧见已然走进的白衣侍卫,虽仍有些话尚未说完,却还是主动直了身形朝外走了出去。
回头看了看那抹方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胭脂色裙影,卫钧抿唇,收起视线转向自家主子,却见那双冷月清辉般的幽幽黑眸竟始终一瞬不瞬的追随着那道身影,直到那翩跹如蝶翼般的裙摆消失在长廊转角。
默不作声的瞧着自家主子,卫钧心中无限唏嘘。
回了内院,殷荃只着一件单薄襦裙坐在庭院当中的石凳上,哈日那要为她加披风,却被她拒绝。
手捧大红的丝绒斗篷,哈日那咬着嘴唇候在她身侧,心中几分担忧几分不解。
单手支在削尖的下巴上,殷荃在沉思。
夏侯婴方才所言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可那些话,听在耳中还是有些奇怪。
实在,实在不像他的风格。
正出神间,与她正面相对的长廊上赫然走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眉心微微一皱,殷荃噘了噘嘴。
桂嬷嬷和春芽……
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方才夏侯婴也提醒过她,还有不到十日便要成婚,那岂不是意味着她要在这接下来不到十日的时间内将那些什么清规戒律背的滚瓜烂熟?!
坑爹啊……
只觉胸也闷头也痛,双手双脚好像还跟着一起哆嗦了起来,殷荃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不断朝自己走近过来的两名宫婢,心中无限哀怨。
不过是嫁个人而已,用的着这么麻烦么……
揉了揉额头,她用力抚平微微皱起的眉心,起身迎了上去。
国师府。
幽暗潮湿的石室内,身披绛紫华服的顾楼南正悠闲自得的斜倚在一方黄楠长榻上,修长却苍白如纸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长榻深色的边缘上,凤目微阖,似是在小憩。
他对面,是一个被铁链拴住了双手双脚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看不清真实容貌的玄衣人。
数道铁钩锁链穿刺在那玄衣人全身的关节处,昏黄火光的映照下,顺着漆黑铁环缓缓流淌的鲜血粘稠却明烈,一滴滴跌落在金属铺就的地面,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空闷声响。
蓦地,微阖双目的顾楼南忽而睁眼,睨向眼前人影的神色始终漠然,却是很快便勾了唇角。
“不愧是听海楼的人……”眉宇含笑,他缓慢的翕动着淡橘色的菱唇,继而顿住,遂将头偏开几分,几乎与此同时,便有一道黑色烟幕从他身后掠出,直朝那早已气若游丝的身影飘了过去。
“窦庆,本座敬此人是条好汉,将尸体送回听海楼。”
语毕,顾楼南慢条斯理的起身,很快便隐没在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甫一来到内庭院中,便赫然瞧见院侧一处雅致石亭内站着一道纤丽背影。他挑了眉梢,随即很快便恢复了以往那般的玩世不恭,笑着迎了上去,朗声道:“楚姑娘,好久不见。”
端王府内,被桂嬷嬷和春芽两人双双折腾了一天的殷荃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此时她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和时间去思索夏侯婴的心思,仅仅是那本能将一个成年男性砸死的《女则》就让她受够了。
“我不背了!不学了!大不了不嫁了!什么狗屁《女则》!姐姐我……”
“如何?”
未及殷荃发泄舒爽,门外径自飘入一道不冷不热不温不火的淡淡语调,直令她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