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传说3

    那日，外公已睡着，他的呼噜声有些轻，却也是呼噜噜的。明远听着外公的呼噜声，提起笔来，想画一幅田园牧歌。许久他都没拥有过这般突然而至，却又令他惬意的灵感了。他被那感觉牵引着，笔下呈现的是黎丘的山与水。

    他画得忘了神，一只小鸟飞来，停在他的窗户旁，他竟毫无察觉。

    那鸟儿身披绒绒的细羽，浑身羽毛呈浅黄色，绒羽之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金黄色，太阳照着它，那金黄色羽毛便闪闪烁烁，分外美丽。一支精巧冠羽从它头顶往后延伸，凝成一朵娇美的花。那初绽的花朵，非花似花，左右细看，竟比真实的花朵多了几分韵味。绒羽中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黑黑的，清澈得如同黑色矅石。

    它静静看着明远，久久伫立，偶尔一阵风过，它才如惊醒了般，低头看看他手里的画作。

    外面叶子落了、花朵落了，它都侧过头去，细细聆听。回过头来，它便微微侧头看明远，似乎并不怕生。纤细的脚爪紧紧抓着窗台木栏，那脚虽细，却分外有力。那细脚细腿使它看起来更圆绒，也更蓬松。那鲜亮、蜡似的橙色小嘴儿时不时地埋入绒羽当中，左啄右啄，甚为可爱。

    明远偶尔抬头望窗外的远山，思忖着心里想要呈现的景象，它也抬头，左右偏着脑袋看明远。

    有那么一瞬，明远看到了它。它吓得眨巴了两下圆眼睛，定了两秒，瞬间飞走了。明远也惊得目瞪口呆，半刻没回过神来。待他清醒，那鸟儿早已飞远。

    他甚至恍惚着，刚才兴许是分神看花了眼。但那耀着金光、细细绒绒的羽毛令他着迷，他总觉得那是一只真实的鸟儿。尤其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比人类孩童的眼睛还纯净。

    等等，那是否就是外公口中的金色鸟儿？

    画作已快完成，只少了一点什么，他还没想出如何点出那笔可以使整幅画亮起来的元素。也不急了，那只瞬间飞开的鸟儿如谜团似的萦绕脑海，卷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轻轻放下画笔，仔细回想刚才那只圆绒绒的小鸟，望着鸟儿方才站立的地方。鸟儿似乎真的来过，它抖落的金光比大海上银色的波光还耀眼，但那耀眼的光芒中有几分柔和，如傍晚的阳光。那未及看清的冠羽，有些像花。不对不对，可能真是看岔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鸟儿？如花的冠羽，金色的羽毛？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鸟儿。

    他心想，定是前些时日外公讲述那个故事时，他正巧看到几只飞鸟掠过头顶，才有了此番的感觉。

    转瞬，他把金色鸟儿的事忘在了脑后。

    今日，他打算给外公制作松软蔬菜馍馍。外公牙齿掉了许多，又不愿用假牙，吃东西又慢又费劲。外公爱吃蔬菜，却吃得艰难，明远想起幼时母亲给他做过的蔬菜馍馍，吃起来松软香甜，又有营养。

    外公身体日渐衰弱，外婆体质尚佳，她常年将房舍外的田地里种满蔬菜，平日里自家吃不完，便行十几里地，到镇上卖。有时，她赶集背不了那么多，不忍见蔬菜一天天长老，便把蔬菜送给邻里乡亲吃。她种菜不施农药，菜地有虫便放出家里的鸡去啄，自己闲来无事也去地里捉虫、除草。有时，村里人也吃不过来，她就把菜叶、菜柄晒干，制成干菜，或把蔬菜用盐腌渍，制成腌菜。待过了蔬菜时令，她想吃那菜了，便将它们拿出来，做成餐桌上的一道美味。

    明远发现，母亲的厨艺全随了外婆，既有蔬菜的本味清香，又有调味的独特。

    但为何母亲总不回来？这个问题又冒了出来。无来由，无结局。

    外婆不喜闲散，每日在家拾掇完丈夫，便背上背篓去地里田间忙活，她喜欢面朝大地的踏实。

    明远担心外婆忙坏了身体，总抢过她手里的活。但外公身边不能缺人，总需要一人守护着。外婆去菜地，明远就留在家，外婆在家，他便去地里。

    他喜欢的事物不同于外婆，心里踏实感的来源也自然不同。但大地、菜园他是喜欢的，从一整片的菜地里挑选食材，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最初，他不认识许多菜，也不知如何将它们摘下，便跟外婆各种请教。外婆耐心教给他，但当他到了菜地还是一脸迷糊。

    他第一次摘白菜时便是这样，看着那些饱满得几近透出水来的菜，心里很是欢喜。但当他伸手去摘，却不知从哪开始，一片片摘下来吗？似乎不是。

    以前母亲在菜市场买的白菜都是一丛丛的呀！前些天外婆摘回家的白菜也都是一丛啊！出门时外婆让他带上镰刀，他拿着那磨得雪亮的镰刀，却不知如何使用，倒饬半天也没摘下一丛白菜。

    索性，丢了镰刀，直接拔吧！他使出浑身力气，终于拔起了一丛，紧接着再拔起一丛。拔出三丛来，已累出一身汗。到家里，外婆见状笑得前仰后合，笑过以后一一教给他拔白菜的技巧。

    外婆炒白菜从来是随手一撕，几片姜蒜，一勺油，一点盐，白菜的清甜爽脆便都出来了。

    而明远却将白菜叶切成末，辅以适量菜柄，尽皆倒入已调好的面糊里，加以调料，上锅一蒸，第一种蔬菜馍馍就最好了。

    蒸馍馍时，明远同时揉了面团，加入酵母，过几个时辰再来，面团醒好后加入菜叶末，上锅蒸熟，一缕白菜清香加酵母的绵浓悠长，外公很喜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