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又行驶了半小时的时间。
前方就是徐向阳家所在的地方。
但在通往小巷的那条道路上,他们俩却远远便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氛围。
接下来想要再继续往前,坐摩托车就太显眼了。不用班长大人提醒,徐向阳踩下刹车,停靠在角落里。
披着雨衣的两人从车上下来,悄悄地靠近。
这条街道邻近商业街和旧城区的居民区,平日里人来人往,颇为热闹;而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之后,绝大部分的店铺都关了,几家拉下大半的卷帘门里,透出零星半点昏黄的光亮。
“这里有邪灵……还不止一个。”
两人无声息地走到某个角落,徐向阳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惊颤。
朦胧的雨夜里,街头路灯光洒落,仅能照亮周畔的一小部分湿漉漉的水泥地面。
细雨绵密如丝,淋漓的水光和些许微茫,勾勒出夜色中异形怪物们的轮廓。
影影绰绰的街道上,幽幽徘徊着邪灵们的身影。
来自异世界的怪物们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将视野范围内的空间完全填塞。
有的体型庞大,行走时虎虎生风,仿佛畸形的巨人;有的样貌狰狞,挥舞的手足触角在墙壁上投落下扭动的阴影;有的在地上蜿蜒爬行,像是传说故事里的妖魔。
普通人见不到还好,可要是有能看到邪灵的通灵者路过,猛一看到这般景象说不定会被吓傻。
整条街道一下子变得阴气森森,意识恍惚间还以为自身已不在人间,而是去了阴曹地府。
徐向阳和竺清月两人在角落里等待观察了片刻,这群明显是受人操纵的邪灵们一直在徘徊,像是封锁现场,戒备四周。
“这群人真的是冲星洁来的……”
人都到这个地方来了,绝对不是巧合。
这里可是他和星洁两人的住处,当然不可能没检索过,他能确定附近没有居住着灵媒,更没有鬼屋。
两人靠着湿漉漉的墙壁,安静地站在角落里,探出脑袋朝着街道的方向窥伺。
竺清月在他耳畔小声问道
“怎么做?”
“当然是闯进去。”
徐向阳的心跳正在加快,嘴里的回答却一点儿都不含糊。
眼前的局势越是危险,就越说明情势紧张。
就算不清楚星洁目前的状况,他们也不可能放着自己家附近被一群邪灵们堵住的诡异状况不管,因而只有闯入这一条路!
不能再拖延了。
徐向阳抓住班长大人的手掌,片刻不愿意松开。
这可不是为了秀恩爱。他闭上眼睛,扩散开来的意识触角反过来覆盖在身体上,像一件流动的衣服,包裹住了两人。
在商场那时候,徐向阳便已经学会了这种做法。在这种状态下,就连侦查系邪灵都难以察觉到他的行动。
就这样,年轻人们手拉着手,从簇拥的邪灵们中间穿过去,就像是一场群魔乱舞、光怪陆离的盛大宴席上的不速之客。
如坠魔窟。
徐向阳的心脏跳个不停。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好不容易才勉强控制住呼吸。
左右两侧都是险恶狰狞,或高大或庞然的丑陋怪物们,这可不是什么超现实主义的雕塑群,而是一群货真价实的邪恶生命。
想要不动声色地从它们当中走过,实在是一件很考验心脏承受能力的大胆之事。
就连向来冷静的班长大人都不例外,徐向阳紧紧抓着她的手,能清晰感受到短发姑娘掌心处的粘腻冷汗。
以竺清月的能力,未必怕了这群怪物。但他们的对手毕竟是一群灵媒,说不定还有潜伏的手段。
在找到星洁前,他们不想打草惊蛇。
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出这条路的时候,一阵尖锐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自深沉的远处传来,却又好似在脑海深处回荡!
徐向阳的心头一沉,感觉就像是有块巨石压上了胸口,他差点没能维持住自己的能力。
“你听见了吗?”
“嗯,又是婴儿的哭声……”他的另一只手正捂着自己的额头,表情正因痛苦而扭曲,“是那个压制了全城通讯的灵媒。”
他们的交流还尚未结束,紧跟在“婴儿的哭声”之后,小巷深处爆发出强烈的气息。
如同一枚炸弹从天而降落入了巷子里,可怕的能量裹挟着火光和烟气,刹那间膨胀开来。
那气息相比起平时明显变得过于强烈和不稳定,但它对他们两人来说太过熟悉,所以第一时间便都认了出来——
“星洁!”
那一刻徐向阳几乎要喊出声来。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从裤兜里拿出一块橡皮。
那是他平日里与星洁进行沟通的媒介。
可能是因为空气里还残留着那个特殊邪灵所释放的“干扰信号”的缘故,徐向阳之前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但是现在,他和林星洁之间隔着不过一条街的距离,徐向阳心中发狠,全力发动了通灵能力。
他的瞳孔中映照出了女孩此时此刻亲眼目睹的画面,一切都清晰如镜。
但还没等徐向阳仔细辨认,他意识就被“弹”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如海潮般浑浊的思维碎片,几乎要彻底吞没他自己的意识。
“失控了……”
在竺清月的搀扶下,他喘着粗气,身体瘫软地坐在墙根。
“有问题?”
“……我的通灵被强制中断了,但这不是星洁自愿的,而是因为她现在的意识状态非常混乱,所以会下意识地排斥外来者。”
“她没有认出你?”
“我现在要去找她。”
像是在答非所问。
但竺清月的神情中却透着一股了然。
“我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走。”
“好。”
徐向阳用力点头,用手臂强撑着身体站起,扶住墙壁,踉踉跄跄地朝着小巷深处走去。
又是一声尖锐的响动。
这一次,不是邪灵的特殊能力,不是制造出来的幻觉,不是感知中的气息,而是实实在在的爆炸声——
整条巷子都被惊动了,有好几户人家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有人撑着把伞,探头探脑地张望。
人们目送着那个男孩步履蹒跚地走入深暗。
竺清月往他的背影投去最后一眼,随后毅然转身。迎面而来的风雨凛冽如刀,不留情面地拍打在少女苍白似雪的脸庞上;她拉下帽檐,刘海下的眼神锋芒却比刀更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