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懈。
“跟我说说,最近一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陈凌也眼睫扇动,良久后薄唇微启:“我毕业了,论文答辩勉强及格,我好像能画出满意的画了,上次我卖给了一个人一幅画,卖了不少钱呢。”
路雅见识过他的画作,她本身虽然对此不大精通,但光看着的那种感觉,就非比寻常;偶然的一次,她将他的画给自己一个搞绘画的朋友鉴赏,得来的评价很高。
“还记得老秦吗?他夸你很有天赋,而且对艺术有不可多得的敏感触觉。”
陈凌也轻轻嗯了声。
路雅看着他,心底里叹息。
她没提及的是,朋友老秦对他高度赞誉过后的担忧。
老秦搞绘画开画展几十年,形形色色的画手见识过不少,在专业领域方面是顶尖翘楚;他一看他的画,就知道他的心境,对完美有几近疯魔的执着追求,导致已是强弩末矢、濒临崩溃。
艺术家大抵都是孤独的疯子,天才与疯子之间,只是一念之差。
而他就好像摇晃其中的芦苇,过往的心魔摧残着将他往深渊里带,外界的理智又拉扯他回归现实。
路雅看了眼时间,柔声问:“还会做噩梦吗?关于魅影。”
“魅影”是他一直噩梦的代名词,反反复复都是同一个场景,同一段画面,同一件事情。
多次治疗后,她知道那是他的心结,是导致他至今存留阴影的冲击。而且隐约察觉出,“魅影”是他不小心窥见的,出于某种理由,无处倾诉宣泄。
她尚未弄清楚的是,具体是什么人?做了什么样的事?
问话刚落,他心口剧烈起伏,原本垂放着的手紧紧攥着衣服,眉宇凝重,全身发冷似的紧绷颤抖。
路雅连忙握住他的手安抚,他反应比之前还要更强烈,这个话题是进展不下去了,只好改口:“那姐姐呢?你上次说见到姐姐了。”
“姐姐”这两个字,好比安魂药,他再怎么激动焦虑,听到这两个字,就会以最快速度恢复平稳。
无一例外。
果然,他眼皮包裹着的滚动渐渐缓和下来,喉咙间是微不可察的舒气,紧攥着的五指也松弛张开,甚至,唇角挂了似有若无的笑容。
“姐姐...”
关于他口中的姐姐,路雅是不大清楚的,不知道是具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还是单纯年长于他的女人。
她唯一清楚的是,这个姐姐于他,像是牢牢牵制他的神祗,堪比仅有的救世主。
但太过重要,总会导致两种极端。
就好比她能利用姐姐来打探“魅影”的情况,取得进一步的发展;可也能导致他情绪激烈,甚至坠入更深的沼泽。
是解药,也是致命的毒药。
稍有差池,便会面临无法挽救的险恶境地。
路遥替他轻揉太阳穴,一边诱导性地提问:“你和姐姐...之间好像发生了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他上次来,有个特别引起她注意的点就是,提到姐姐的时候,言语比先前都要欣喜亢奋,从每次显小甚微的痕迹来看,他和姐姐之间的关系是更进一步了。
陈凌也沉默,睫羽微颤,嘴唇蠕动似乎努力想说些什么,却强忍着,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
路雅没有强迫他,要想彻底痊愈,还得一步步试探,弄清楚姐姐在他心理的标准基线,才能游刃有余地解除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