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爹很能理解我。他没有问我为何突然提到宁家那位,只是摆摆头:“哎,都快两天了,听你宁伯说,一直不见醒。”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父亲当初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斥责。可如今发生这种事,他也是止不住的担心。
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理,那天晚上待到满家的人都已入睡的时候,我一直睡不着。于是我掀被起身,趁着无人,出了府。
分明没打算去宁家的,但我走着走着,还是朝那个方向走了一段路。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离宁家大门已经不远了。我突然瞥见有一个人影从黑色的夜幕中走来,像是刚从宁府出来。
我正寻思着是谁这么晚还随意出门,那人已经走至我面前。直到看清他的脸,我才反应过来“糟了”,原来是许韦宜。
“果然啊,还是等着你来了”。
他清冷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更多了几分无奈。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特别错误的事情。我还没张嘴解释,他就把我往家的方向拉:“他已经醒了,放心吧,宁家那么多人还会照顾不好他吗,你也不必担心了。”
这话是在宽慰我,也是打消了我想去见他的念头。很显然,他成功了。那一刻,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一路无言,周遭的气温都仿佛冷了几分。这几天夜里总是起风,冷得我“嘶~”了一声,许韦宜停了下来,回头望着我:“求求你了,以后别做这种傻事了。你明明知道,这不值得。”
他此话说得恳求,又好像句句诛心。
走到门口时候,他终于松开了我的袖子。他静默地站在台阶下,一如几年前宁东致站在我面前问苏娇璃时候的场景。
不过这一次,不是他先开口,而是我先说话。
“对不起,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我就转身进了门,身后的人直至我拐过门廊才移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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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水流淌。民国七年夏,宁东致带着他的夫人——苏娇璃来到了我家。
彼时我刚喝完许韦宜带来的不知名苦茶,他还非得让我尝尝,到底有多苦。这一品倒好,口腔里的苦味半天散不去。
刚走出房间,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热热闹闹的说话声,参杂着欢笑,和各种调侃。我心想会不会是家里来了客人,于是加快步伐,直到看到那一幕才开始后悔。
宁东致和我父亲谈话,眉宇间还有大病初愈后的沧桑,可纵使脸色带着点白,也掩盖不了他逐渐成熟的面容。但他每次说完话,就会转过头望苏娇璃一眼,而后他们便四目相对,犹如烟火绽放在两人之间,笑得好生明媚。
那一天天气甚好,可那阳光却像故意的,刺疼了我的眼睛,也让我心脏都变得皱了起来。
“别看了,要是不高兴就别看。你一堂堂沈家小姐,怎么能受这种委屈。”
那一双手突然伸过来,往后将我拉至怀中,然后覆住了我的眼睛。我本想挣扎让他松开,但这话一说出口,便让我没了力招架。
但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凉凉的,湿润了他的手掌。
至于那边宁东致投来怎样的目光,我也自是没有看见了。
那是自宁东致结婚以后,我与他第一次相见。只不过隔着走廊也隔着人海,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不理解以及不愿意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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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啊,其实风说了许多,才会把夏天注的盈满。我也总得要走过这些路才知道,真的放弃,只在一念之间。”
这是宁东致从我家离开以后,我把那些苦茶还给许韦宜时,认真道出的话。
这一次,他不再怀疑,我也觉得,沈知知我大概要真的重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