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先杀了后妃和宫人,再伪造成偏殿坍塌造成的死伤,就可天衣无缝。
难怪那日雨灵珏进入偏殿时,只感觉到了血腥气,却未见到尸体,定是被白环杀害后,移到了事先安排好的位置。
他们计划如此缜密,却万万没有预料到,雪灵狐会被放置到偏殿治伤,更没有想到会有雨灵珏和尉迟默瑜这样的好事之人去营救雪灵狐,让他们的计划百密一疏。
雨灵珏把自己从回忆中拉回来,接着问:“赢亥在司空府查到些什么?”
姬思齐道:“赢亥在行宫的建造纪要文书中,发现购置楠木的银钱数额巨大,足足三百两银子。楠木是制作房梁的主要材料,用料贵重些本也无可厚非,只是赢亥多疑,他命人去取了行宫的梁木回来,请在野的农林木工查看检测,发现梁木底子确实是上好的楠木所制,但可惜那楠木却是蛀了白蚁的病木。白蚁不仅将梁木蛀空,还蚕食地基,导致行宫根基不稳,全然崩塌。赢亥以高价购置病木修缮行宫之事,向陛下弹劾司空府大司空史俭,说他监管不力,职责疏漏,还怀疑他有收受贿赂之嫌。史俭为证自身清白,甘愿下狱配合查证。”
“史大人这样的忠烈老臣,定然不耻于被人构陷为受贿之人,赢亥是故意刺激他下狱的,他定会伪造些实锤,坐实史大人的罪责。”雨灵珏喃喃道。
姬思齐喝一口茶道:“的确如此,赢亥领旨查抄了史府,搜出了大量学子门生的行卷。”
雨灵珏不解地问:“史府是天下机巧能人向往的学府,搜出学生行卷有何奇怪的,我哥哥的青烟阁里也是行卷满天飞,这怎能作为受贿证据?”
“你哥哥的青烟阁里可没有夹藏金箔的书卷信件和用玉石雕刻的诗碑拓片。”姬思齐语气平静地说,“这些物件在史府搜出了不少,还有很多前朝名家书画,一卷便价值千金。”
“这些财物可能是赢亥抄家时临时放进去的,而且,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财物与购置病木有关呀?”
姬思齐摇摇头,道:“金箔行卷数目太多,过于零散,书卷上都有真正的机械设计图稿,赢亥不太可能短时间伪造,再放进去。史俭入狱后,负责重修行宫的几个小司空认了罪,他们说是史俭为降低修缮行宫的成本,只用了五十两银子购置病木造梁,剩下的二百五十两银子被史俭中饱私囊。但官银都有印记,在市面上流通必然会引来注意。所以史俭又命他们拿官银在黑市中购买了古董字画和大量金箔,又找了不少学子,把这些财物藏在行卷中递进史府。据他们供述,这不是史俭第一次如此受贿。”
雨灵珏道:“果然是家贼难防,那些夹藏财物的行卷学子一定是赢亥安排的,恐怕这个计划他已筹谋多时了,人证俱全,那物证必然也已备好。”
姬思齐点头道:“黑市的拍卖凭证,门生们的亲笔供述,这些证据一应俱全。”
“看来铁案已定,”雨灵珏落寞道,“史大人是天成建元开国的一代功臣,多少战局都是靠他设计筑造的防御工事才能化险为夷,如今将士们的铠甲兵器上都还印着他的铸造之名。若是诬陷他功高盖主、意图谋反,也算配得上他的过往功勋,但构陷成贪污这等下作的罪名,真是对他这个一代廉臣最大的折辱。”
赵炎深叹一口气道:“死了两位宠妃,雪灵狐也趁乱逃走,陛下这次震怒难消,世子暗自向陈公公打听陛下心思。陈公公说,这半月赢亥没少跑去陛下耳边煽风点火,陛下念及史大人是肱股之臣,又年事已高,活罪得免,但死罪肯定难逃,预备赐他毒酒,保他全尸。赢亥建议陛下诛灭史氏三族,行贿的在朝史氏学子全部斩首,未入仕的门生流放极北雪地。”
雨灵珏一惊道:“虽然死了妃嫔,但这终归只是贪污之罪,为何判得如此之重。”
姬思齐道:“我听暗卫来报,赢亥在史府搜查行卷时,找到了史俭勾结番邦,出卖西卫边防工事造建图的证据,可能赢亥再添油加醋了一把。陛下听信了他的话,想要治史俭一个卖国的罪。”
听到“卖国”二字,雨灵珏不寒而栗。赢亥此人实在阴毒,他要对付的果然不止史俭一人,他还要扳倒遍布朝堂和天下的史氏门生,再将此事的脏水泼向西卫。
她突然想到了林修寒,便小心地打听道:“那位林公子,是否也要被治罪?”
姬思齐想起了那日在长庆街上看到的林修寒,便问:“珏儿是问小司空林修寒?”
雨灵珏点头,姬思齐道:“林修寒是负责重修行宫的小司空之一,本应第一时间提审。但赢亥始终没有寻到他,就贴榜通缉他,这半月过去,帝都府衙封了城门,全力搜捕城内,还派了人去雪照山,活也不见人,死也不见尸,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珏儿为何会问起此人?”
她答应了尉迟默瑜不将林修寒的事告诉任何人,笑着掩饰道:“就是有过一面之缘,想知道他是否获罪。”
“林公子确实是个才俊,他若是活着,希望他别再回帝都,淌这滩混水了。”
“刚听赵炎说,兄长想要营救史大人?”
“嗯,史氏一门只专心于机巧建造之术,不屑朝堂阴谋诡谲之事,史俭更是忠义良臣,铮铮铁骨,我实在不忍见此等“谗言进用,忠良远黜”的事情屡屡发生,鱼氏惨案不可再重演。”
雨灵珏垂目,落了一滴泪在手背,赵炎和重乾都避开了目光。
姬思齐继续道:“如今陛下还没颁发明旨治罪,我本欲求陛下留下史俭及族人的性命,但听了暗卫的消息后,我发现由我出面劝谏实在不妥。此事牵扯到西卫与番邦,已变成国政邦交之事。我虽是皇族,但毕竟是一方诸侯,身份特殊。我若此时去劝,必会惹来陛下对南泽的猜忌,赢亥更是会以此大做文章,说我南泽也参与了卖国之事,才会如此保全史俭。”
雨灵珏起身道:“兄长不必忧心,王上将哥哥和我放在兄长身边,不就是为了帮你解决你不方便做的事吗?将此事交给我吧,救史大人,不算什么难事。”
重乾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道:“你能有何办法,劫狱不成?”
“劫狱这么低级的伎俩,我是不玩的,”雨灵珏瞥重乾一眼,转身对姬思齐说,“兄长,难道忘了一个可以帮我们偷梁换柱的人吗?”
姬思齐疑惑道:“何人?”
“赌徒周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