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快过来一下。”
“怎么了,欣儿?”李玉秀从客厅走到房间门口,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快来看,我从这儿找出了一个箱子。爷爷奶奶还把它放在床底呢。你说这里面会装着些啥?”
“你自己打开看呗,该扔的就扔了,老一辈就是爱把乱七八糟的东西留得好好的。看你一手的灰,可别往身上抹啊。你快点收拾吧,爷爷奶奶还在家里面等着呢。我去帮你爸搬行李。”
“哦,好。”杨家欣看着这个被厚厚的一层灰盖住的箱子,感觉熟悉又陌生。
擦拭一番过后,箱子的原貌显露出来,有些破损的浅色皮革上印着小朵的玫瑰花。这是一个欧式皮箱,因为小时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她记得很清楚,这是爷爷奶奶以前总放在床边的“重要的物件”。
她的爷爷奶奶年轻的时候是几十年前这附近的一所钢铁厂的工人,并且都是优秀骨干。他们从认识到结婚生子,在这栋给工人住的厂房里待了几十年。这个箱子就是老板从外地给他们带回来的结婚礼物。夫妻俩觉得这不仅是礼物,更是一种对他们勤勤恳恳干了大半辈子的奖励。
后来,这所厂要搬迁到外地,工人只好另谋生路,老板就打算把这栋简陋的厂房卖出去。于是,爷爷奶奶他们把所有积蓄和他们爸妈的给的存款凑起来,把房子买了下来,用于出租。这栋楼位于城乡交界处,共三楼,一楼四间,每一间只有二十平方米左右,上厕所只能去楼下的简易公共茅厕(好在他们家住底楼,自己修了一个便池),没有水槽,所谓的排水口不过是在边缘的墙壁下方抠掉一块砖,打了个洞。但由于房租便宜,这栋楼成了其他租客们的“廉价避风港”。
“诶……在哪儿打开呢……”杨家欣用手在箱子边缘摸索,“应该是这里……”咔嚓一声,箱扣打开了。
“也不算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吧,看来都是他们的宝贝。”“银手镯……看来是奶奶的嫁妆……优秀工人奖状……红配绿毛衣哈哈哈……!!!竟然还有我的平安锁!我还以为早就不见了……”
翻着翻着,杨家欣从箱底找出一张夹在记账本里的老照片。虽然已经变得泛黄,但拍照时的情景开始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时候的她才八九岁,爸妈忙,一放暑假就让她回爷爷奶奶这里住。直到她高中毕业,考去外地。
十多年来,这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看着照片上的人,复杂的情绪涌上她的心头。
“哎,终于都给收拾好了。欣儿,快上车了!”“妈,等一下,我拍张照,留个纪念。”“有什么好拍的呀,破破烂烂的……”李玉秀此时只想快点回城里好好休息。“就一张。妈妈。”见女儿表情严肃地拿出相机对准面前这栋老旧沉默的厂房,李玉秀也不好再说什么。
闭上眼,杨家欣仿佛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树叶缝隙间透过缕缕阳光,照在地上,形成大大小小,明暗不同的斑点。
她觉得这里有着一股生命的气息,像是在永恒地流动着。她微笑着对那朵从墙角的缝隙里长出来的一朵白色的花说:
准备好了吗?要拍合照喽。一,二,三……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