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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弗看得眼睛泛酸,深觉自己在王府受的排挤和代替姐姐们去和亲的苦楚,及不上这些人万中之一。
人不出来走一走,便不晓得世间疾苦,先前是她见识浅薄,才一味寻死。
吁——
马车突然一顿,若弗身子猛地前倾,眼看便要栽下去,彩月紧紧拉着她的手肘她这才免于磕碰。
“小姐您可伤着哪儿了?”
“无碍,”若弗惊魂甫定,一手轻抚着胸口,忽听见外头传来马夫的叫骂声:“谁家的小妮子胆敢拦朝廷的车马,不要命了!”
若弗掀帘一望,只见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约莫六七岁的小姑娘站在马车前,她面上灰不溜秋的,正哇哇大哭,含混地喊:“娘,妞妞饿,妞妞饿!”
道旁一捏着破碗的妇人忙上前抱小姑娘,另一只手举起破碗哀求:“官爷,您就赏点儿罢,民妇和女儿三日没吃饭了!”
若弗眼里蓄了许久的泪终于吧嗒一声落下来,她从袖间掏出几两碎银子,便欲下马车,却被彩月拉住了,她劝道:“小姐,您可千万不能下去,这些银子您给了她,待会儿您一走,街边乞讨的那些个人定会去抢,最后她们娘儿俩饭没吃上,还少不得挨一顿打呢!”
若弗深觉有理,可惜她身上的银子不够这些人分的。正思量,忽见那马倌扬起马鞭,便要往这对母女身上抽过去。若弗指着马倌大喊:“住手!”马倌的手一抖,一鞭子便甩在地上。
“来人!”若弗又喊一声,近旁一个护卫翻身下马,半跪着朝她抱拳,“属下在!”
若弗将那几两银子递给他,吩咐道:“买些包子分发给街边这些人罢。”
那护卫应是后立即过去包子铺了,而方才拦马车的母女也被那一鞭子吓得让出了路。
街边所有乞丐都跟了过去,将一个包子铺围得密不透风,不过他们见那护卫腰间挎着刀,也不敢上去哄抢,只立在原地等着人来分发。随后,那护卫连同包子铺商贩一同来分包子。
若弗放下帘子,大大吁了口气。
“小姐,您真是菩萨心肠,”彩月赞若弗。
若弗苦笑,低头揪着梨花白帕子。其实她这哪儿算得上菩萨心肠呢?几两银子于她不过是挥一挥手的事,可若不是银子,而是要交出她自己,将她与周国百姓的分量放在手上掂量,她会选择什么呢?她没那么开阔的心胸,她自认更爱自己,所以先前才会想着逃走。
不过事到如今她逃不了也没的选了,便是为了这些百姓能吃饱肚子,她也得好好儿嫁过去!
包子分发完了,若弗看着那对母女坐在街边狼吞虎咽地吃,她心里也熨帖了,于是喊道:“启程!”
马车向着朝阳行驶,车轮碾过万丈光芒。
半个月后,若弗抵达京城。
边境灾民肆虐,而京城却是一片盛世太平。若弗与彩月都是头回进京,二人在马车里听外头一声高过一声的吆喝,听得心痒痒,便下了车去凑热闹。
一下马车,一股脂粉味儿混杂着糖糕的味道扑面而来,又甜而冷,原是两旁的脂粉铺子开了张,若弗一望,只见铺子里名媛美姝不绝,酒肆茶楼前宝马香车满路。
京城的街市较潭州热闹得多,花样也多,若弗到底是个孩子,看得眼花缭乱,早将和亲之事抛到九霄云外,拉着彩月跑到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前,拿起一个关云长戴起来……
她这身大红色羽纱面披风十分点眼,对面才从茶楼里出来的叶添一眼便瞧见了。
“公子,您再不回去小的今儿一顿打是逃不了了,你就可怜可怜小的赶紧回府罢,”一黑衣小厮躬着身子哀求道。
叶添一敲小厮的脑袋,愠怒道:“急什么,院子里不还有茗儿——”
叶添突然顿住,一双眼发直。
若弗回头,灿若夏花的一笑撞入叶添眼帘,周遭一切似乎静止,只剩下眼前一个大红色身影,叶添一句话也说不出了,腿不由自主迈过去,走向她。
“当心!”叶添被小厮猛拽回去,接着十几辆马车首尾相接从大道上走过,再一看时,小摊前却只剩下一个妇人。
叶添曲指往那小厮额上再是一敲,“你拉我做什么!”说罢快步横穿大道,问那摊主方才穿大红披风的女子往何处去了。摊主指了个方向,他跑过去,四下张望……
而此时若弗与彩月已回了马车,马车恰好从叶添身旁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