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这条特别的道路是有人替你精心策划?」他问。
她慢慢啜饮咖啡,良久道:「知道当年我为何选择清华大学经管学院?」
「喜欢经济?」
「不,我对经济半点兴趣都没有——高中阶段只知道玩命地学习,对于专业,其实我并没有特别喜欢的,但经管学院是清华大学除建筑学外最好的,女孩子不适宜搞设计,作为高考状元,我当然要选择最好的东西。」
「但你在清华的成绩很优异,每学期都拿奖学金。」
「因为我刻苦,只要自己选择了就必须做到最好。我当然不会告诉大学期间我放弃了多少休息时间泡在图书馆,也不会告诉你每次考试前熬了多少不眠之夜。」
「后来又去人才济济、竞争激烈的华尔街,你是不是存心跟自己作对?」
这句话好像触动了爱妮娅心灵深处最隐密的东西,她脸色剧变,瞪着方晟好长时间,瞪得他全身发毛,竟想找个理由赶紧离开。
「你说对了,我是存心作践自己,是某种意义上的自虐行为,」她终于恢复正常,缓缓地说,「不是说我心理有毛病吗?自虐导致对婚姻的厌恶,然后蔓延到男女关系。」
方晟瞠目结舌,意识到今晚将是不寻常的夜晚,一时说不上话来。
却听她继续说:「你肯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自虐?或者说,产生自虐的原因是什么?我觉得现在可以告诉你,因为你是我唯一能坦露实情并信任的……朋友……」
「还是别说了吧,何必揭开自己的伤疤?」方晟本能地觉得必定有段血淋淋的故事,出言阻止。
「说也无妨,就当是一次心灵的洗礼,」她神色如常,「我早已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所以不会伏在你肩上哭泣,更不会一头扑到你怀里,那些小女孩的伎俩我不屑为之。」新
这个笑话很冷,爱妮娅的笑话总是很冷。方晟唯有苦笑。
「记得我俩刚认识没多久,我告诉你档案空白的那段历史,其中有件事撒了谎——我说考入县高中后求校长减免学费,那个畜生要我陪他睡觉,我一再拖延直到高三,」她深深叹息,「其实怎可能拖延?从高一开学起我就被他睡了……」
方晟惊得站起身,激动之下打翻咖啡杯,引起一阵手忙脚乱。
「从高一到高三,几乎每个月都要被他叫到办公室或宿舍,美其名曰个别谈话,其实大部分老师都明白怎么回事,象我这样的女生应该还有好几位,不过迫于他的Yin威,老师学生都不敢声张。直到高三下学期那次,他竟然……」说到这里她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羞色,「要求我用嘴……我固然为了完成学业不顾羞耻地拿身体交换,但我有底线和尊严,当忍耐到极限就是爆发的时候,所以拔出剪刀……事后剪刀成为事件定性的关键,如果事先带在身上,说明我早有预谋,就属于蓄意伤人的刑事案;如果剪刀不是我的,而是扭打中无意拿起,就属于正当防卫……」
「你说过高中阶段一直把剪刀藏在身上。」方晟记得她上次说过的话。
「不错,我确实预谋已久,准备在不堪其辱的时候猝然出手,」她冷冷地说,「他亲戚轻易操纵司法机关将我定性为故意伤害罪,这时一方面我取得全省理科第一名的成绩,另一方面有位老师勇敢地站出来,说那天是他叫我带把剪刀到教室,因此不存在蓄意伤人。县里明知他的证词破绽百出,但考虑到高考状元的名誉来之不易,本来就有保我的意思,这一来正好落个台阶,皆大欢喜。」
「无耻的衣冠禽兽,应该千刀万剐!」方晟咬牙切齿道。
她陡地古怪一笑:「是不是让你有小龙女被尹志平玷污的感觉?」
又是冷笑话,真难为她这时候还笑得出。
「没想到你也看武侠小说。」
「消遣而已……正因为被那个畜生玩弄了两年多,使我的少女时代蒙上深厚的阴影,也由此产生强烈的不洁感,总觉得自己特别肮脏,不配过正常女孩子的生活,然后自然而然有了轻微的自虐倾向,还好不是对身体实质性伤害,而是选择学习……」
「应该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自虐,」方晟试图缓和气氛,「你用另类方式取得了成功。」
爱妮娅苦涩笑道:「可当我接到副总经理任命书时,突然想起自己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为跳出贫困愚昧的山村,我用青春肉体换来前途,却失去普通女孩子的快乐、欢笑和爱情,这样的成功是否值得?」
「可你说过你决心做一番事业!」
「是的,唯有事业上的不断进步才能激励我勇敢地活下去,并保持旺盛的斗志,话扯远了,还回到清华经管学院吧,」她续道,「临毕业前,有两个人找我谈了一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