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的一方来说尚有优势。然而在李之航离开不久,又有五万精兵自海上登陆。守城将士正傻眼间,城门却不知被谁从里面打了开来,于是城外的十五万将士便如泄闸的洪水般涌了进来,以势不可挡之势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最终,他们踏平了长屿,直取广安。已经到了半路的花乾只得坐镇广安,与他们展开了漫长的拉锯之战。
与此同时,裴恭措又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温良玉和裴樱释接连平定西北和西部的藩王叛乱,正带兵回防。坏消息则是,北线的潼城被姬云野攻下。
八卦八人组皆是将才,平时无战事他们便是裴恭措的亲卫,此刻国家有难,他不得不将他们调往前线。于是继花乾之后,他又接连调走了五人,只留花巽和花兑轮流守护水华宫。
花缅醒来的时候,裴恭措正在下朝的路上。漱雨来传信,话还没说完,他已疾奔而去。
一进水华宫,便见一个仙子一样的人儿正躺在凤凰树下的贵妃榻上,沐浴着春日的阳光,带着怏怏病态却面容恬淡地抚摸着怀中的小白。美得如真似幻,让人不忍亵渎。
裴恭措放缓脚步,来到花缅身边,很想将她抱入怀中,却又担心她娇弱的身体承受不住自己的热情,于是生生忍住。
花缅感觉有人靠近,抬头向他看来。光线透过枝叶的罅隙在和风中微微摇曳,在她扬起的脸庞上投下柔和的光影,使得她苍白的小脸有了几分楚楚动人的娇弱之美。
当看到来人是裴恭措时,她神情不由一滞。然而只是片刻便又低下头去,继续帮小白顺着它本就光亮柔滑的毛发。
她的举动让裴恭措心中一阵刺痛,他半蹲下身子看着她道:“你在怪朕是不是?”
花缅手下的动作一顿,眸光定在小白身上似乎在出神地想着什么,然后缓缓将目光挪到他的身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其实,除了对我缺少信任以外,你也没做错什么。”
裴恭措苦笑道:“你一定是在讽刺朕。朕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不信任你,否则你也不会”
她截断他的话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如今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能跑,不能跳,不能上树,不能跳舞,甚至不能侍寝,这样一个废人,你还留在身边做什么?”
裴恭措心中一酸,握着她的手道:“朕不要你侍寝,朕只要每天都能看到你就好。你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吗?即便不能跑跳,不能舞蹈,你还可以相夫教子啊。”
花缅唇角带了一抹轻嘲:“这个孩子自我回宫到出生才八个多月,皇上不会没有怀疑过吧?”
裴恭措心中一恸,握着她双手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都是朕的错,朕不该怀疑你。”
花缅叹了口气道:“你无需自责,这件事换了是谁都会有所猜疑的。但我现在想告诉你的是,那个孩子的确是你的。”
虽然很想知道答案,然而这个答案真的自她口中说出来,他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他眸中带着企盼道:“你能原谅朕吗?”
花缅摇了摇头道:“原谅不原谅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如果我的原谅能换来你放我离开,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原谅你。”
这句话让裴恭措怔愣了良久,他好半晌都没回味过来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当他终于抓住重点的时候,心脏骤然一紧,竟是痛到无法呼吸。
她竟然还想着要离开他!
他忍不住将脸埋进她的手中,任凭泪水洇湿她的掌心,带着灼热的温度烫疼了她的心。
他悲声道:“你说过就算朕失去了一切,也不会失去你。如今姬云野和裴奇骏已经打来,朕很可能真的会失去一切,可你却食言了。”
少顷,他突然抬起头来道:“其实先食言的是朕。如今朕已经没有资格再要求你了。”她当初的原话是,若皇上待缅儿一如既往,初心不变,将来即便输了天下,也不会输了缅儿。
思及此,他只觉心中越发悲痛,不能自已。
看着这样的裴恭措,花缅心中的疼痛丝毫也不亚于他。若没有受伤,她一定会信守自己许下的承诺,陪伴他一生一世。然而她比谁都清楚,她随时会因为心脏的不堪重负而香消玉殒。她已经给不了他一生一世了。就在前一刻,她便因为心脏无法承受过多的悲伤而险些晕厥。
最终裴恭措似下定了决心道:“你若当真想离开朕,朕也不会勉强,但你可否再陪朕一些时日?至少若朕当真输了一切,有了你的陪伴也不至于太过绝望。”
花缅忍住心中的疼痛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好。”
这一声“好”,没有预想中的那样让他感到欢喜,反倒使他更觉愁肠百结,他轻轻揽她入怀,嗅着她身上久违的茉莉芬芳,唯余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