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不在焉而在马
在苏梦枕,白愁飞命丧风雨楼的当晚,也是“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另一次对决对垒的夜晚,张炭就遇上了一个人。故人。
故人有许多种:相识的朋友是故人,深交的旧友是故人,记忆里的老友也是故人,就连死了的友人也是故人。
张炭跟这位“故人”可没有深交。
可是没有深交并不等于也没付出真情。
——你不一定对交得最久朋友付出最深的感情,是不?
交情,毕竟不是以年岁作算的。
何况,张炭对这位“故人”的“感情”还非常微妙,十分复杂。
其微妙程度到了:自从王小石进入“天白山”,入了“金风细雨楼”之后,张炭一直神不守舍,似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一直在哀哀呼唤着他。
那是个熟稔而陌生的声音。
那像是他自己心底里的声音。
那是个女子的声音。
若不是这事分了张炭的心,张炭还真不至于轻易让温柔闪扑向白愁飞与王小石,苏梦枕对垒的场中,以致温柔一度为白愁飞所制,用以胁持王小石和苏梦枕。
只不过,到头来,白愁飞还是没忍得下心杀掉温柔。
——这冷傲自负,桀骜不驯的人,大概也对温柔有点真情吧?
奇怪的是,张炭越来越把持不住了。
虽然大敌当前,端的是一翻龙争虎斗,但他确是心神恍惚,心不在焉。
心不在焉在哪儿?
在马。
他只想打马而去。
他甚至能辨别得出,那声音在那里(离此不远)如何急切的呼唤他,而这声音又对他如何重要(虽然他说不出所以然来),他真想立即骑上一匹快马,在这哀呼停止之前找到这个人。
但他不能说走就走。
今晚对决的是他的好友,至交,兄弟。
何况牺牲了的蔡水择,更是他兄弟,至交,好友。
他要为这个兄弟报仇。
说也奇怪,他以前极瞧不起这个兄弟。他觉自己含辛茹苦,冒风冒霜,为“七大寇”,“桃花社”同时建立起声名地位,但蔡水择却自私自利,坐享其成。
不过,一旦发现他为大对众利,杀身成仁时,敬意不由而生,其至那种震佩之意,尤其于一般人,使张炭也不禁扪心自问:
一。他是不是一直对蔡水择都有极深的期许,极大的信任,以致他愈发容忍不了蔡的背弃,而对他有极大至深的误会,也致使蔡一旦不失所望时,他便分外愉悦呢!
二。是否一直以“反方”表现的人,一旦以“正方”姿态出现时,更易令人感动,珍惜?
三。这样说,岂不是一向为义鞠躬尽瘁的人,还比不上一向作恶但有朝一日忽尔一念向善的人来得可珍可贵?
四。这样,公平吗?
不知道。
对想不通的事,张炭应对的方法是:暂时拦下了,不想了。
也许,过些时日,再回想这事的时候,已不成为问题了。
他不知道这方法也正是王小石应对问题的办法。
王小石应付解决不了的难题时,就把它写下来,记下来,放到抽屉里去,过些时日,再拿出问题来审察,发现大多数的问题,已给解决了。
给什么解决的?
光阴。
岁月。
时间。
所以说,岁月虽然无情,但却有义。
张炭一直要等到“金风细雨楼”里的风风雨雨告一段落之后:白愁飞丧生。
苏梦枕死。
张炭却不重视这个:他讨厌白愁飞。
他巴不得他死。
他敬重苏梦枕。
但他跟苏梦枕却没什么感情。
你对一个很知名也颇敬重的人物,生死反而不像身边亲友来得震憾;是以,人天天几乎都得悉自己所知的人物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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