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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血洗菜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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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断送

    雾不散,霜弥漫。

    这天早上整衣出发的军士都觉得雾浓霜重,料峭春寒。

    他们都有上战场的感觉。

    虽然他们只是押着犯人上刑场。

    ***

    一般而言,重犯都是在午时抄斩的。

    选在午时,尤其在菜市口,正是人多,特别收儆尤之效。

    但今天比较特别。

    他们队伍在卯初已然押着犯人步向菜市口。

    他们都知道,今天是一次特别的“斩首示众”。

    因为将给处决的人很特别。

    押这对将给处斩的人也很特别。

    真正的军士衙役,只二十二人,其他的,大多是高官,大内高手,武林人物。

    这等阵仗自是非同小可。

    军士捕役心中暗暗叫苦,知道这一趟行刑不好走,说不好,自己这些人只是给摆上了道,可能要比问斩的人还早一步人头落地哩。

    他们都好奇,也都不敢好奇——你就别说军人只听命令,不惹事不好奇,其实,他们好奇的方法往往是用刀剑枪箭(武器)去问清楚(而不是用语言)而已。

    他们不敢好奇的原因是:因为今天“主事”的,肯定不是他们。

    连同监军涂竟和刽子手老李,今天只怕都话不得事。

    今天主事的是骑在马上紫冠蟒袍的长须老太监,人叫他为“米公公”,听说他在朝在野,都很有名望,很多高官,权贵和将军,江湖人物,都跟他结合往来。

    监斩的人在队伍之后,坐在轿子里而不露面,长相俊俏的年轻人。

    听说他就是“方小侯爷”。

    听说他才是“有桥集团”里的“宝”,比起来,米苍穷只不过就像是藏宝的匣子。

    除了这一老一少,还有许多人,是他们完全不认识的。

    但这些人给他们的感觉却都是一样:杀气。

    ——腾腾的杀气。

    ——要是只杀两人,杀气不可能如许之盛,盛得使这些兵士捕役们走在清晨的霜田地,双脚不由得有点打颤。

    他们除了有点担忧受怕的,还有百般不解。

    初时,他们奉命集合的时候,他们这一队人,总共有四十五人,而今,在出发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二十二人——其他廿三人去了哪儿?

    ***

    其实这疑惑完全是不必要的。

    因为这一组才离开“八爷庄”不久,另一队人又自“深记洞窟”那儿展开阵势,整然步出,那一队人,主领的是龙八,押后的是多指头陀,而且,队伍明显的杂有更多的武林好手,大内高手,队伍中也押着两架囚车!

    他们的取向,是往“破板门”那一带去。

    那儿,是除了瓦子巷底街市口外,另一处繁华要塞。

    ***

    刽子手老李斫人的头,斫得手都老了,脸皮老了,岁月也老了,但从不似今天那么特别,那么紧张。

    从来,只有犯人惊怕,而不是他。

    斫人头的永远不必怕,怕的只是那些要给斫头的。

    可是今天却不一样。

    他看得出情势非同寻常:这个死囚的队伍每走一段路,彷佛随时已准备好,随时都要跟劫囚的强敌血溅长街似的。

    他临出“八爷庄”前,还不知会发配到哪一队伍去(他比其他军役们“好”一些,在出发前一阵子总算知道分有“前后两队”的事),任劳却过来跟他挤一只眼睛,跟他约赌:“看你今天斩得了囚犯的首级?还是由我们两人来下手?或者你总人斫了头!你猜猜看?”

    刽子李可不敢猜。斫了多年多少英雄好汉流氓杂种的头了,他自然知道:有些事虽然很想知道,但还是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这些年来,他当上了刽子手后,就连扒饭的时候,都会感到一股血腥味,徐徐咽下;就连洗澡的时候,他从井里打出来的水照头淋下,闭眼的一刹,彷佛也觉得自己是沐在艳幽幽的血水中。

    他的头也常常疼。

    裂骨蚀髓似的疼。

    他常常认为这是一种报应。

    他知道每次断送别人生命的同时,他也在断送自己的福荫。

    自从他跟他的老爸,入了这一“行”,虽然无人敬之,但亦无人敢不畏之。

    因为刀在他手里。

    头却在别人身上。

    生杀大权却在自己的刀下。

    ——就算上妓院嫖,细皮白肉的骚娘们也不一定敢向他要钱;就算到街市买半斤猪肉,那脸肉棋生的家伙也不敢少给他八两,有时还多添一二两当是“卖个交情”。

    这年头,谁也不知道有一天会落在谁的刀口上。

    要是落在他的刀下,可一切听天由命了:也下刀是要“断送”生命,但要如何断送法,则由他控制,随意,如何下刀,也由他决定。

    有时候,一刀死不了,头没断落,人一直在喊,血一直在标,监斩官没下令,他也抱刀旁观,只干耗着等血流尽人才死。

    有时,一刀(可能故意)斫歪了,先断一根琵琶骨,或削去一只耳朵,够犯人痛入心肺,也够他受的了。因而,有的犯人是吓死的,有的是痛死的。

    也有腰斩的,他斩过一刀两断(段),但人却不死,对着下半截肢体,喃喃自语近一个时辰,血给晒得凝固了,这才咽了气。

    有次他故意一刀一刀的斫一个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一手把他一口饭一口饭养大的爹,妈,公,婆,瞪着眼捂着心一刀一刀的心痛,那一回他可斫得心软手不软——因为谁叫这小伙子的家人曾经得罪了监斩的涂竟!

    他曾一刀下去,脑袋瓜子去了半,脑袋东一片,西一块,溢了满地,那人气可足的,居然不死,趴在地上,写了许多个“苦”字“惨”字,但字字都没了头:可能失去了半头颅,写字也就写不全吧?

    所以许多人都怕他,待斩囚犯的家属,诸多讨好他,有送银子的,也有请吃酒的,甚至也有女子来献身的,只求他快刀利锋,一刀断头,还要留一层皮,好让其家人得以“全尸”收殓,讨个“吉利”。

    要不然,他李二有一次火冒着,一刀下去,身首异处,滑漉漉的头一路滚了出去,随着血印子,像猫脚沾过了血水到处乱溜,但寻了半天,却偏找不到那一颗头。

    到而今,好个人头也始终没找着,不知到哪儿去了,这当殃的家人也只好收葬他那没头的死尸,他的寡母娘也哭呛了天,只悔没事先答允给他李二舒服一个晚上。

    但今天,他可威风不来了。

    囚车里的,一点都没有求情的意思。

    甚至对他连瞧都没瞧得上眼。

    而别人对他的眼色,他意得出来:——斫吧,你斫吧,这一刀下去,两刀之后,你每个晚上不必睡了,白天都不必上街了!

    ——整个江湖的好汉,都等着剜你的心来送酒呢!

    这囚犯也没有哭哭啼啼的亲人来送行,但他又偏生觉得:浓雾里,有的是牛头马脸,三山五岳,谁送谁先上路,现在还难说得紧!

    当然他也不敢得罪任劳任怨这种人。

    他知道,他手上斫的不少冤得六月下雪的汉子,其中有不少都是因为不小心或太大意招致这“两任”不悦,以致从此脑袋分家,有冤没路诉。

    他现在已没有办法。

    头是要斫的。

    他只好见一步走一步。

    他相信监斩官涂竟跟他的处境很相似。

    ——向来,寡妇美孀,黄金白银,他索取得远比自己多,谁教他官比自己高?但都一样,在心情上,今天只要过了这一关,以后再遇斫头,监斩的事,却是宁可挂冠而去,落荒而逃了。

    ***二。冷灰色队伍

    到了菜市口,雾很大,连牌坊上横着“国泰民安”的四个大字,也看不清楚。

    这时分,主妇们都该起身到街市买菜的买菜,购物的购物,好命的,大可以叫婢仆老妈子什么的代办代劳,代走这一趟。

    奇怪的是,今天的人似乎特别少。

    特别冷清。

    这天早晨的雾,冷灰色,聚散就如灵魂一般轻柔。

    雪,始终没有下,或者早在前昨天的几场猛雪里早已下完了。

    而今只剩下神出鬼没,要命的雾和霜。

    问斩的时辰要到了。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米苍穷扪扪鬓角。

    看着自己白花花的翘髯,他觉得自己像霜,方应看就像雾。

    霜是寒的。

    雾是摸不清的。

    想到这儿,一口浓痰忽尔毫无来由的涌上了喉头,他不禁激烈的咳嗽了起来。

    耐心听他呛咳了一阵,方应看微凑身过去,问:“要不要喝点酒?”

    米苍穷抹去了须髯间沾的唾沫子,“这时候能喝酒吗?”

    方应看依然问:“要不要吃点花生?”

    米苍穷一听花生,彷佛已听到齿间“卜”的一声嚼啐这相思豆的清脆声响,于是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方应看居然就真的递过来一大把花生。于是,在这气氛凝缩,雾影诡秘的问斩刑场里,就隐约听到卜卜有声,细碎拉杂的响着,那是米有桥口里嘴嚼发出的声。

    米公公很能享受花生米的味道——他更能享受这嘴嚼的声响:因为,不住的,不断的,不停的,有事物在他已老迈齿危的口里给崩碎且研成末了,他觉得那是很有“成就”的一件事。

    方应看也许是因为本来就打算问,也许是知道他吃花生时心情特别好(但吃了之后可能运气特别坏)而故意问:“公公,你说他们会不会来?”

    “很难说。‘七大寇’沈虎禅他们在千里之远,来不及听到消息;‘桃花社’赖笑娥等也未必得及入京。要救,就只有‘象鼻塔’,‘发梦二党’和‘金风细雨楼’这些人,但以王小石的智慧,且有诸葛这个老狐狸,没道理看不出这是个‘局’的。”

    方应看发现这老人的眼神也是冷灰色的——就跟今天的天气一样。

    “所以公公认为王小石这些人不来?”

    “刚好相反。他们明知道是局,早知道是计,却还是一样可能会来。聪明人常常会做糊涂事。他们自称是‘侠’;一个人一旦给套了‘侠名’,翻身难矣,余不足观,余亦不忍观之矣!”

    然后他向问:“你说他会不会来?”

    方应看的回答只一个字:“来。”

    他的眉宇眼神,又掠过一阵少见的浮躁之色。

    他甚至按捺不住猝然地用手比划了两下,削削有声,霍霍生风。

    米苍穷侧视着这一切,第一次,眼里有了担忧之色。

    ***

    任劳的脸色就像是任怨的服色也就像这天色和米公公的眼色:冷灰色。

    他显然有点担心。

    所以他等了一会,“正法”的时辰将届未届的时候,他忍不住向任怨问了一个米苍穷刚刚问过方应看的问题。

    “师弟,你说王小石那班人会不会来?”

    任怨不答却笑。

    他的笑犹如过眼云烟。

    别人几乎难以觉察到他的笑:他的眼里没有笑。的确。

    他的嘴唇也没有绽开笑意。确然。

    但他在这瞬息间的而且确在那细皮白肉的脸上,法令纹深了一深,宽了一宽,——如果这也算是笑了,那么这笑绝对是阴恻恻的,不但带着险,而且奇,甚至不怀好意。

    任劳是极熟悉他的笑,所以十分证据确凿的肯定他曾笑过了。

    他笑了也就是答了。

    而且反问了一句:“你好像很担忧?”

    任劳本想摇头,但到头来还是点了头。

    因为他不敢隐瞒。

    他敢遮天瞒日,骗父呃母,出卖祖宗,背叛师门……都不敢隐瞒任怨。

    因为根本就瞒不了。

    “你担忧什么?”

    “官家高手,大内好手,禁军猛将……好像都来得很少,很少。”

    “你没看错。”

    任怨居然赞了一句。

    任劳几乎感动得流泪:因为他在这年纪比他要轻四十岁的“师弟”面前,一向又老又蠢又无能,几乎连当他的“徒弟”都不如。

    “可是……为什么?”

    “我问你:昨晚‘金风细雨楼’权位之争里,白愁飞为何会死?”

    “因为……因为他不知道王小石实力会如许强大!”

    “次要。”

    “……因为苏梦枕未死。”

    “不是最重要。”

    “莫非是……他不该轻视了雷纯?!”

    “还不是主因。”

    “……”

    “他惨败乃至死的主因系在:他不该令相爷觉察出他的野心太大,志气太高,不可信任,无法倚重,为了免其坐大,相爷才擢拔雷纯这一个女流之辈,较好纵控,用她来挟持苏梦枕复出,并在他身边布满内奸,在他的生死关头,出卖背叛了他,以致他只有战死一途。”

    “我明白……所以说,白愁飞是死于相爷的计划中的……”

    “只是,相爷也有计算失误的时候。苏梦枕居然自戕,雷纯便失去了威胁王小石的法宝,而且哀兵势盛,雷纯不敢轻撄其锋,只好身退。金风细雨楼便拱手让了给王小石。”

    “我明白了。”

    “你还不明白。”

    “不明白?我……”

    “你不明白昨夜一战和今晨人手调派有绝大关系。”

    “是的,是的,我的脑筋不及师弟您快,老是转不过来……”

    “今天来的主要都是武林中人,主因有三,你不妨猜猜看。”

    “我……我顶多只想到一个可能。”

    “你说说看。”

    “诸葛先生在武林中和禁军里德高望重,他暗示他的派系勿来掺这趟浑水,那么,自然有许多大内高手都不敢插手了。”

    “这确是其一。”

    “其余的……我就想不出来了。”

    “另一个原因是:相爷也受皇上节制。圣上虽然看似十分信重蔡大人,但也有暗中留意宫中京里的风吹草动的。相爷要全权调度京中宫内的高手出马,只怕惊动甚大,也不是他一个人就可以翻云覆雨的。”

    “对对对。不然,他怎会在近期极力拉拢我们,无非也是要把那朱胖子下台去而已……”

    “相爷不欲皇上太过留意此事,也不想太显他在军中的实力,所以,军方高手的调度,自然就不敢太明目张胆了。”

    “那么,还有一个理由呢?”

    “我看,相爷这次有意来一场‘京师武林各门各派各帮各会势力互相消弭对决’。”

    “——京师武林各门各派各帮各会势力互相消弭对决?”

    “对。”

    “——他……为什么要……?”

    “嘿哼。”

    “……我还是想不明白。”

    任怨没答,却顾左右而言他:“今天,这一战可严格得很呢!没有相爷亲发的‘通运金牌令’,谁也不能放走钦犯,强盗,否则,罪与劫囚同!这样一来,京里的武林人士,就只有作殊死,背水一战了。”

    任劳听了,越发有点紧张起来;他当然武功高强,对敌无算,但近年来,入了刑部升了高职之后,已很少在江湖上出手肉搏,拚命搏战的了。多是暗算得成,或在牢里施刑,犯人武功再高,也断无对抗余地,可是,今天这一战,就明显没这个利便了。

    人生里,就算兄弟朋友手下再多,有些时候,总是要自己亲自出手,拚个存亡的。

    王小石如是。

    苏梦枕如是。

    白愁飞也如是。

    ——就算今天问斩的唐宝牛和方恨少以及监斩的任劳任怨亦如是。

    ***

    涂竟和李二也在等。

    等时辰到。

    等意外:——等人劫法场!

    ***

    “时——辰——到——”到了。

    涂竟虽然见过许多大场面,但却已等得心惊肉跳。

    李一虽然斫了不少恶人头,却也等得手心发汗。

    而今,时辰终于到了。

    囚车里的犯人已给押出来,强迫跪下。

    涂竟大声宣读方恨少,唐宝牛二人罪状,然后,掷下了斩立决之令。

    立即,就要人头落地。

    李二举起了大刀,迎空霍地舞了道刀风,刀锋在晨雾中漾起了一道刀光,刽子李这一手起刀落——但他也十分警惕,极之留意:他生怕突然有一道暗器飞来,要他的命,或射向他的手和他手上的刀。

    ——通常,劫法场都以这一“招”为“序曲”。

    所以他早有提防。

    他想好了怎样躲开这第一道暗器,怎么格开劫囚人的攻袭,以及如何转移劫法场凶徒的注意力——假使真有人要救走这两名钦犯的话。

    一切是假,保命要紧。

    也许,从来没有一个斩人头的人会如此狼狈,既怕暗器打倒,又恐有人猝袭,甚至已在等待有人劫囚,一面要报行处斩令,一面又要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

    另方面,他又不能不斫那两个人犯的头。听说他们犯下了弥天大祸,竟打伤了皇帝和宰相;另一方面又担心这一刀斫下去,会为自己惹上一身祸乱血仇,这两人连天子,相爷都打,为他们报仇的同党还有什么不敢做?

    没想到,连专斫人头的人都有这种难过的关头。

    其实谁都一样。

    就连当今国家最有权的官员,最富有的人物,总有些生死关头,使他跟常人一样颤抖惊栗,令他与凡人一般担忧骇怕。

    谁都一样。三。刀下留人

    刀扬起。

    刀光漾起。

    叱喝陡然响起:“刀下留人!”

    ***

    来了!

    ——果然来了!

    方应看和米苍穷马上交换了一个眼色。

    任劳和任怨也交换了一个手势。

    ***

    阻截李二下刀的,果然是暗器。

    刽子李已铁了心,只要一见有人出现,有兵器攻到,有暗器打到,他立刻舞刀护住自己,退开一边再说。

    但事实上,完全没有可能。

    因为李二避不开暗器。

    ——不是那件暗器,而是那些暗器。

    如果是一件,两件,三件暗器,那是可以挡格,闪躬的。

    但这儿不止是一件,两件,也不是七件,八件,而是一大蓬,一大堆,一大把的暗器,向李二身上招呼过去。

    准确来说,总共有三百一十七件,大大小小的暗器,都算了在内。

    这些暗器,都来自高手手里,有的还是使暗器的专家打出来的。

    你叫刽子李二怎么闪?怎么躲?怎么避?

    要不是跪在地上给反铐着的方恨少滚避得快,他也必然跟李二一样,一大一小——一个成了大马蜂窝,一个成了小马蜂窝。

    ***

    来了。

    雾中,人影疾闪急晃。

    许多名大汉,青巾蒙面,杀入刑场。他们都不知来自何方,却都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又像他们本是这街上的幽灵,多年前经过大军的镇压烽火的屠城,而今又陡然聚啸涌现;为他们生前的冤情讨回公道,过去的血债求个血偿。

    这些人,虽包围着刑场,但似乎不着紧要救走方恨少与唐宝牛,他们只在寒刃闪动中,解决了好些守在外围的官兵与公差,进一步把包围缩小。

    米苍穷不慌不忙,沉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一名青巾蒙脸汉子,手上全没兵器,也沉声叱道:“放掉两人,我们就放你们。”

    另一个人也青布蒙面,长得圆圆滚滚矮矮的,像只元宝,手里抱着一把偌大的鬼头刀,足比他本人高了一个头有余,笑嘻嘻的道:“好机会,别放过,我们就当做好事,放生!”

    方应看咧齿一笑,牙齿像编贝般的齐整白:“谁放谁?嘿!”

    他一拍手。

    他拍手的方式很特别:就像女儿家一般,他把右手除拇,尾指外的三指拼伸,轻轻拍打在左手掌心,在浓雾里发出清脆的掌声。

    然后,人,就乍现了。

    也不知有多少,他们就像一直都藏身在浓雾之中,而且都是高手。

    他们反包围了原先出现的江湖人物。

    这些人,都是武林高手,其中包括了“八大刀王”,另有“核派”何怒七,“突派”段断虎等人。

    方应看道:“投降吧,你们已给包围了。”

    那空手的人忽然一仰首。

    他的眼竟然发出蓝色的光芒。

    他双手突然发出暗器。

    不是向方应看。

    也不是向米苍穷。

    甚至不是向任何人。

    而是向天。

    他竟向天发出了暗器!

    他的暗器很奇特。

    一像飞钹。

    一像鞋。

    “鞋”与“飞钹”,飞得丈八高远时,忽尔撞在一起,发出轰隆,轰隆,轰隆一列声响,并爆出蓝星金花来!

    然后,街市各路,各街,各巷,各处(包括了:红布街,紫旗磨坊,黑衣染坊,蓝衫街,半夜街,黄裤大道,三合楼,瓦子巷,绿巾街,白帽路……等地)都有人闪出来,奇怪的是,这些都不蒙面,但连熟透京师各帮各会各路人马的任劳任怨,也认不出这些一个个陌生的脸孔。

    这些人“反包围”了那些“有桥集团”和官兵高手,而且,各处街角,还传来战鼓,杀声。

    方应看冷哼一声,徐徐立起。

    他鲜艳的红衫在浓雾里特别触目。

    他秀气的手已搭在他腰间比红衫更贲贲腾红的剑柄上,锐声道:“我倒忘了:‘天机组’也会来掺这趟浑水。不过,说来不奇,张炭是‘龙头’张三爸的义子,他是‘金风细雨楼’的人,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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