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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暮娘抱着那个木匣子,走进了榛苓的房间。
屋里不算暖和,江枝在一旁坐着斟茶,嘴里也不停歇地说着话,都是叶柔那处听来的闲言。
气氛还算融洽,江枝在说,另外二人虽不接话但也在听,时不时笑上两声。
喝过热茶,暮娘起身,将木匣子放在了榛苓的梳妆台上,才回来继续坐着。
“那是何物?”榛苓欲去瞧瞧,被暮娘拽住了衣襟。
“明日再看。”她温和地笑笑,像极了二人初遇时的那个十暮娘。
“好。”榛苓点点头,就身坐下。
“榛苓,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对吧?”暮娘忽地开口。
弄不清她的意图,只是莫名的心酸,榛苓下意识地点头:“是。”
“榛苓,我们不能忘记彼此。”暮娘的情绪开始波动,“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之前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一直视你为知己!”她站起身,目光坚定,像极了勇敢认错的孩子。
“我也是。”榛苓的眼框有些湿润了,她将暮娘扶着坐下,轻轻道,“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不一样了。”
榛苓心里一紧。
“你变漂亮了。”暮娘笑笑,“更稳重了。”
榛苓闻言,笑颜舒展:“我一直比你稳重些。”
灯火至丑时还未灭,江枝困得泪花在眼里直打转儿,榛苓与暮娘仍在聊着。送走暮娘时,江枝早伏在桌上睡着了。
关上门,榛苓心里虽是舒畅,可总觉有些地方奇怪得很,自己反复强调是臆想,才睡下。门口的人儿迟迟不肯离去,在那处停留许久,才一步一回头地回了屋。
次日,榛苓早早起了床,借了厨房用,做了些粥,还特地加了暮娘最喜的桂花,高高兴兴地敲门。
“暮娘!起了没?”
无人回答。
试着推了推门,是锁着的。将粥丢到一旁,榛苓一脚将门踹开,眼前之景让她呼吸暂停。
白色的绫罗高悬梁上,昨夜还一处喝茶的人儿啊,她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着粉色的罗裙,悬在半空,静默无声。
“十暮娘!”榛苓大喊一声,冲上前。
立春了,姑苏没有下雪,坊间最有名的姑娘死了……
暮娘是火化的,榛苓说,她要带暮娘去长安,常妈妈答应了。
没有进长安城,郊外的地儿清静。周围都是桂花树,榛苓给暮娘的坟墓就在这里。
“江枝,你看这一座坟多孤单啊!”榛苓阴森地笑了笑,让人难以摸清她的心思,“寻个方方正正的木桩来。”
按照榛苓的吩咐,江枝寻来一方正的木桩。
榛苓接过,置在地上,从发间拔下一支簪子,微微凝气,用力刻下七字:“故夫王长安之墓”。木屑纷纷,落在湿润的泥土上。榛苓将那木桩扔给江枝,冷冷道:“就立在暮娘旁边。”
江枝颔首。
“还有,我这里有一封信,你托人交予礼部王侍郎。”
“是。”
榛苓心里忿然,暮娘给她的木匣子里是还她的珠宝,还有一封信。她说,她走了后,就不要葬在姑苏了,要在一个常年有雪看的地方,最好还要有桂花。她还说,她此生有憾无悔,王长安就不必再提。
榛苓恨,恨暮娘死后还挂念那人,不再提便是心里还有。暮娘,你且走好,身后之事,我替你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