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惜年拎住缰绳,策马要走。
不想段小白竟直接挪着脚步,拦住了去路。
她在马上,他在马下。
她看着他,不解。
他望着她,复杂。
“段侍卫还有事?”
段小白摇头:“王爷有令,护王妃周全。”
顾惜年分神的想,嗯,今天的段侍卫,话说的也不少。
不过,果然是如碧落所说,表达的意思虽然比平时圆满,但声音真的难听,还不如不开口。
“你家王爷,自我嫁入府内起,就从未曾睁开过眼,与我说上哪怕一句话。
他自个儿尚且需要别人来护着周全,怎可能会下什么命令,让你来护我?
段侍卫,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今天的事,说白了,只是我顾家的事,与唐王府没什么关系。
回去吧,你家主子也不会愿意卷入到顾家这摊浑水当中,我应许你们的事自是会做到,但顾家的事,却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言毕,不再迟疑,策马飞驰,马蹄将地上积累的厚雪,踏飞而起。
段小白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
恰好,这时,珠玉随着白瑾瑜从望风坡下来。
看清了路上的人是段小白,珠玉手上的算盘遥遥一指,娇俏开口:“啊?段侍卫,你为了追着咱们大姑娘练武,都追到这里来啦?不对呀,今天是什么日子要做什么事,大清早不是已跟你交代清楚了吗?你怎么还……”
“马!”段小白冷声打断了她。
除了对顾惜年之外,段小白对其他任何人都是高傲冰冷,哪怕是顾惜年身边信任的这些大丫鬟和女侍卫也是一样。
“马?什么马?你把话说清楚呀,我可不懂你打的哑谜。”珠玉歪着头,手里的金算盘又是一阵清脆作响。
段小白抬手便是一掌。
“小心。”白瑾瑜万不料这人竟是说出手便出手,惊呼一声,想要救已经迟了。
珠玉闷哼一声,直接摔在厚雪当中。
段小白意不在伤人,将珠玉打下马后,飞身而起,直接夺了珠玉的马,就那么理所当然的,追着顾惜年而去。
“可恶。”白瑾瑜气急,就想令手下动手,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可恶狂徒。
珠玉这时候已经手脚并用的从雪地里爬了起来,她并不觉得身上哪里痛,只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被人一掌打下马去,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因此小脸看起来红扑扑的。
见白瑾瑜想要动手,她连忙制止:“白大哥,不用跟他生气,他只是想要我的马,又不耐烦跟我解释,便直接出手就夺,嗨,唐王府养着的侍卫,怎的这般野蛮,跟山里流窜着的匪贼差不多了。”
“你认识?”白瑾瑜一听这话,才挥了挥手,让几乎就要冲出去的手下暂缓一下。
“哪能不认识,他啊,就是那个每天早、晚都要纠缠着主子来练功的段侍卫喽,是个死脑筋来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懂得变通。放心吧,他有求于主子,绝不会伤主子,正相反,此行过去,若是主子遇险,段侍卫在一旁,那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顿了顿,像是为了解释给白瑾瑜听,也像是为了安抚给自己听,珠玉说道:“毕竟,若是主子出了事,他的念想可就要落空了呢。”
说完还摆了摆手,“白大哥你可千万别追问下去,问他跟我主子之间有什么约定在,这事儿我再讲几句,回府肯定要被碧落姐姐拿家法处置,她下手可狠了,我最近忙里忙外,太多事要做,身上再背着伤,未免也太惨了吧。”
只是说话的功夫,段小白跟顾惜年的背影便远的变成了两个小黑点,看不太清楚了。
白瑾瑜看着珠玉嘟嘟囔囔的小模样,只是摇头笑,但却是并没有下令追人就是了。
只是在心里,对段小白留下了一个极为深刻的印象。
……
顾惜年一路快马,重回到城门跟前。
眼看着城门越来越近,头顶上的太阳,也是越升越高。
可怪就怪在,太阳都出来了,雪却没有停下来,就那么悄无声息的下着,下着。
恰好今日守城的主将,恰好仍是当日挡着不让顾惜年进城的那位戚将军。
他一早过来,便听底下人来报,说唐王妃大清早的城门才开,便急匆匆的出城去,身后还跟了个怪人,也是一言不合就出手伤人,而且当值的将军跟副将也不允许阻拦。
戚将军将副将招到城门之上,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副将才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属下因缘巧合,见过跟在唐王妃身后的那个怪人身上所悬挂的乌金令牌,那可不是寻常物件,据说是乌木所制,金丝骨架,非是寻常人所能佩戴,将军还记得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城门落了锁,单凭一块令牌,当时守城的主将就将城门打开,放进了一队人马,个个佩戴着金刀……”
“你是说,他身上的带着的就是那块乌金令牌?”戚将军面露骇然之色。
他是守城主将,知道的事情自然是要比一个副将多些。
什么乌金令牌,分明就是乌木令,而它的主人,正是一股皇族豢养的神秘力量,连他都不知道内情,神秘至极。
但若真的是这伙人,副将没有上前招惹,实乃明智之举。
两人不待再聊太多。
忽的有守城军指着不远处说道:“戚将军,顾家的那位嫡女好像又回来了。”
“她身后还跟着那个怪人,咦,居然还骑着马,也不知道是打哪儿弄回来的一匹好马。”
戚将军与副将迅速来到城墙边,瞬时望了下去。
与当日同样的角度,戚将军再次与顾惜年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顾惜年此刻已贵为唐王妃,戚将军不敢失敬,遥遥的一抱拳。
“拜见王妃,隔空不及见礼,还请见谅。”
“戚将军,好久不见。”顾惜年回之以一礼。
“来啊,让出去路,恭迎王妃入城。”戚将军直接下令。
身份转变,待遇亦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惜年却是拒绝了:“不必麻烦,本王妃今日来此,却是为了接人,不急着入城。”
“喔?不知是哪位挚友,令王妃另眼相看,还亲自来城边迎接?”
戚将军昨日家中有事,请了一天假;返家之后,吃了不少酒,醉到了天亮,险些连差事都误了。还未得到情报。
副将倒是知道些内情,也打算上报,可时间恰恰好,还没说出口,戚将军与顾惜年便见到了,还搭上了话。
副将急着想提前一步解释,戚将军的问题已经问了出去。
顾惜年便答;“我父,我五位兄长。”
“你父兄?顾鹰将军跟五位小将军他们不是……”
副将顾不得冒犯,直接打断,压着嗓子快速的说:“今日是顾家六位英灵的灵柩运送回京的日子,也不知怎的,昨天傍晚才送来了消息,您又请假不在,所以来不及报。”
“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说。”戚将军的面子挂不住了。
“属下想说,还来不及说,您这不是才来南城门巡视嘛。”副将有点委屈了。
戚将军做了这么多年守城军,应变能力也是极强。
不搭理副将,而是直接对顾惜年说道:“还请王妃来城门下的迎客室内等候,这边有火炉和热茶,先暖着身子,等会运送灵柩的队伍到了,再出来相迎也是不迟。”
“不必了,本王妃就在这儿等着父兄归来。”
段小白此时已调转了马头,与顾惜年并马而立。
他冷冷的,不打招呼不说话,好像是在生气。
不过这个男人,平素里生不生气都冷着一张脸,顾惜年可不会去分辨此种冷跟另一种冷的差别。
她想要说的话,刚刚与段小白都说完了。
即便他此刻到了身边,她也是淡淡的,仿佛没看到。
而段小白恰好也是不需要人招呼,便能自然寻找到存在点的那类人。
与往常有所不同的是,他骑着马,就没办法去找树下站立了。
“王妃,您身边的这位大人是?”戚将军在心里边转悠的问题终于勉强的问出口。
顾惜年的身子却是忽然立直,眼中含泪,望着官道尽头,飞扬而起的雪雾。
“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