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瞧起来。
土路上,敌军行色匆匆,卷地而过,足足有四十多分钟才渐渐消失在远处的旷野上……
“妈的,怕有一个师。”
“看样子是新一军,有不少大口径火炮!”
“娘的,新一军不是在德惠吗?难道咱们误打误撞,闯到德惠来了?”
众人议论纷纷,却没有定论……
段峰满脸焦急之色,心里像开了锅似的:
——娘的,八成是闯到敌占区来了。
——靠!又是挨炸,又是损失向导,又是被炸坏电台,现在又迷了路,闯到敌占区来了。这,这,这……这简直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
——唉,关键是怎么到达农安,把弹药送上去,其它的都是浮云。
眼看没有头绪,段峰命令大家先吃点东西,二虎带一个连警戒,政委陈德章组织炊事班把大饼子发给全体官兵。
此时天已擦黑,北风呼啸,气温骤降到零下30多度,奇冷无比。
唾液不落地就能结冰,枪栓拉都拉不开,大饼子一口咬下只划出几道白印。
就这样,在滴水成冰的无名山上,十三团完全陷入了困境。
“同志们,我们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一定要脱离困境!”
“嗨!漂亮话谁都会说,关键是有啥办法?”二虎在一旁瓮声瓮气地道。
段峰一怔,随即斩钉截铁地回答:“事在人为,我就不信想不出办法!”
突然,远处的哨兵火烧火燎地跑了过来,“团长,不好了,又有情况!”
果然,远处的天际隐隐射来无数灯光,随即有马达声隐隐传来。
众人立即紧张起来,重新举起望远镜向远处观瞧。
车队越来越近,借着车灯和天际的最后一丝余辉,隐约可以判断,车队大概有二十多辆汽车。
前面是一水的大道奇,后面是十几辆笨重的美制“十轮卡”,车厢的帆布上写着大大的“USA”。
看到这一幕,段峰先是一怔,随即不禁眉毛轻挑:
——他奶奶的,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只在一瞬,一个大胆的计划立马在他脑海里成形。
——这应该是敌人的指挥部门,如果打它一下,也许就能搞到电台。
——果真如此,当下的困境也就有望破解!
“同志们!机会来了,这像是条大鱼,我们打他一下,争取搞一部电台或抓几个俘虏,那样一来,困境就有望解决!”
一旁的陈政委脸色大变,惊愕地道:“团长,你疯啦!前面刚过去那么多敌人,保不齐后面还有敌人,我们怎么能羊入虎口?”
段峰笑笑:“不是羊入虎口!是虎口拔牙!我说,事到危时须放胆,这是难得的机会!”
“不行!这样做太冒险了,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是运送弹药,不是捅马蜂窝。我们是革命军人,不管是天崩地裂,还是生死存亡,都得执行命令!”陈政委立即做出反应。
段峰语塞,注视着陈政委不说话了。
陈政委的话不无道理,可是现下,前面的敌人和眼前的车队明显拉开了距离,后面尚不见敌人,虽然有风险,但无疑是个难得的机会。
可是一旦开打,后果难料。段峰虽然已经从绝望中窥见一丝生机,却不太敢相信它!
车队越来越近,敌人的车灯己经扫上眼前的小山岗,喇叭声此起彼伏。
“打!为什么不打?到嘴的肥肉!”二虎撇撇嘴,焦急地催促道。
“你敢保证打了就一定有收获?你敢保证打了就一定就能脱身?”陈政委低声质问二虎,语气甚是严厉。
“这……这……”二虎张口结舌,一下子没词了。
“嗨,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咱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大虎无名火起,语气甚是坚决,“我同意团长的意见,事到危时须放胆,打他狗日的!”
“可是,这太冒险了,别忘了咱们的任务是运送弹药,送不上弹药,也许会耽误大事!”顺子不无担心地说道。
众人意见不一,段峰压力山大,眼见敌人越来越近,段峰只觉得自己手里的望远镜在不住地打颤,虽然天寒地冻,他却觉得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样,浑身滚烫无比。
“豪情归豪情,冷静归冷静,刘师长说过,五行不定,输得干干净净,我要是没找到打点,哪敢如此愠而致战?”老队长的话突然浮现在耳畔,一遍一遍地撞击着段峰的耳膜。
对啊!当年在段谷,情况与现在何其相似?外有重兵,内有敌人的指挥机关,可老队长毫不犹豫,他说:“同志们!记住,待会儿猛冲猛打,快打快收,抓一把就走,谁也不许恋战!”
咬着牙,喘着粗气,段峰努力扩大着自己的决心,如果说这么多年来他和老队长学到了些什么,最重要的一条就是——
敏锐地把握战场机会,不机械地执行上级命令,敌变我变,机断专行。
眼下,战机稍纵即逝,段峰决心放手一搏。
“同志们,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样吧,留下一营作战,二营三营押运弹药立即转移,向南十公里待命,半小时后如果我们不能追上来,你们就撤退!”
陈政委立即明白了段峰的意思,他点点头:“嗯,这倒是个办法,我同意!不过,由我留下,你带二营三营转移。”
段峰听的不大入耳,“不行!我是军事主官,必须由我指挥!不要再争了,我的好政委,你们安全撤离,我们就能放手一搏!”
“我说,这么大的阵仗怎么能没有我二虎?我也留下,二营也留下!”二虎凑到段峰跟前,气壮山河地请求道。
顺子也站了起来,正要开口,段峰却怒了,“搞什么搞?立即执行命令!谁再唧唧歪歪军法从事!”
“是!”二虎和顺子无奈地回答道。
段峰不再看他们,转头命令大虎:“大虎,传我命令,立即下山!一连击其首,二连断其尾,三连猛攻侧翼,猛冲猛打,快打快收,抓一把就走,谁也不许恋战!”
“是!”大虎霍地起身,兴奋得两眼发亮,他抓起花机关枪,冲着一侧一摆手,一营的战士全都肃立而起,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陈政委长叹一声:“唉,是福不是祸。二虎,顺子,咱们转移!”
“不是?咱们就这么走了?不管他们了?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二虎不情愿地嘟囔道。
“胡说!咱们撤走,他们才能轻松上阵,咱们保住弹药,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
“政委说的是!二虎,别磨叽了,快走!”顺子猛地推了一把二虎。
“嗨!”二虎长叹一声,“狗日的段峰,又不带我玩。”
在别人眼里,战争是血与火的搏杀,在二虎眼里,那就是个游戏。
……
天已漆黑,车灯闪闪,沉闷的引擎声不住地传来。
三路人马沿着山盱小道飞奔而下,众人无不明白,只有抢在敌人前面摸到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才能突然发起攻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负责“击其头”的大虎带着三连在西侧的灌木丛中飞快地运动着。他半弯着腰,汗淋淋的狗皮帽子已经掀到头顶,高而亮的脑门汗珠直冒,胸前的衣扣除已经解开大半。
他把花机关枪揽在怀里,用体温温暖着枪栓,两条腿灵活地在岩石和枯草间跳跃,一双深邃的大眼睛瞪得老圆,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的公路。
就在他刚刚冲到公路边时,几十米外的拐角处忽然出现一条游动的火龙,闪亮地、曲折地、飞快地向眼前驰来。
必须挡住敌人!
否则一切就是竹蓝打水!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世界上的一切就被大虎遗忘了。
“打!——”
他举起手里的花机关枪猛地一挥,用变了调的嗓音怒吼一声,随即狠狠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哒哒哒!哒哒哒——”
无数团耀眼的火光亮了起来。
同时,密密麻麻的手榴弹呼啸而起,天空中像飞过一群黑麻雀,乌央乌央的罩向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