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临的童年欢乐与痛苦

>     然而，生活总会有点痛。

    班里的男生总是有意无意地嘲笑、针对和欺负阑芹，当然在我眼里，他们也在欺负我。既然我都敢跟老师打架了，更何况只是男同学。

    然而暴力始终解决不了问题，我和班里男生的战争一直持续到了六年级才勉强算结束了。

    我在小学的时光里，有两样东西是好的：成绩好，打架打的好。我在家里也没少和弟弟打架，流血流泪是正常的。但阑芹从不打架，她脾气很好，也很宽容。每次打架她都拦着我，但每次都拦不住。也许是长大了，也许是阑芹影响了我，小学毕业后，我几乎没再打过架。

    我从没想过，我第一次想要轻生，是在小学的时候。

    在家里，爸妈的关系不好，爸妈与爷爷奶奶的关系不好，我们与爸妈的关系不好，我与弟弟的关系不好。这个家庭，是在争吵与打骂下维持的。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在家里经受痛苦了，但生活往往总有让人猝不及防的时候。

    从二年级开始，爸爸要盖新房子，但因为道路不通，大卡车无法进去，只能将砖块倒在路边。

    我们三姐妹每天放学都要去搬砖，即使每天很累，累到每天都在祈祷下雨，就不用干活了，累到病了好几次，但我们还能苦中作乐。每当爸爸说今天结束了，回家的时候，我们会觉得这一天还是快乐的。

    我们会在回家的路上大声唱歌，会在田野里翻跟头，会学电视里的模特走猫步，会在春天的时候，折几条柳枝，插在家门前的土里，我们会常常买一包辣条，晚上在爸妈睡着的时候，偷偷起来分食。建了整整三年的房子，我们也搬了整整三年的砖。

    我和弟弟在旧房子的楼顶上蹲着往下看，下面有一块草地。我问弟弟：“你敢跳下去吗？”

    弟弟看了看，很有志气地说：“敢啊，你敢吗？”

    我怎么可能输给他“当然敢啦！”其实当时看着并不觉得很高很害怕，我反而很心动，很想尝试，于是我对他说：“那我先跳，我跳完之后你跳。”

    “好。”

    说完，我鼓起勇气，不再多想，纵身跳了下去。我脚先着的地，因此有一只脚像要断裂般地疼。最后弟弟没跳，我没怪他，否则死了我就惨了。

    在我五年级的那个冬天，那真是令人绝望的冬天。

    二姐在外地读书还没回来，那天上午，大姐问我和三姐：“要是爸妈离婚了，你们跟谁？”

    三姐立马说：“我谁也不跟，我自己打工养自己。”

    “你呢，你还小，必须选一个。”大姐逼问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没想好，三姐就抢先说：“你跟老爸，妈妈挣的钱都给他了，你要是跟着妈妈，她会很辛苦的。”

    我想了想，只好说：“好吧。”而这时，爸爸突然出现了。他脸色铁青地快步走过来，抄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我害怕极了，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三姐小声地跟我说：“快躲进屋里，不要出来！”

    我立马撒腿就跑，躲在角落里死死地盯着他们。

    “你们刚才说什么？活腻了是不是！”他举起木棍，狠狠地朝着两位姐姐的腿上打去。

    我害怕地埋起了头，不敢再看。

    “看你们还敢不敢，敢不敢……”

    爸爸凶恶的话语，木棍重重的打击声，还有姐姐的哀嚎声，全部冲进我耳朵。我紧紧地抱住自己想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想给自己一点安全感，但是根本没有一点用。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久到我想冲出去逃离这里。

    “还敢还手？还不快放开！”

    “妹妹，快跑！”

    “你敢跑！你以为你跑的掉吗？”

    “砰！”木棍砸在地上的声音。

    “你们别以为跑的掉，信不信我拿刀砍你们！”

    我的心顿时慌了起来。我看见他往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然后便跑了。

    屋里静得可怕，只有我自己的抽泣声在回荡。我站了起来，绝望地想着怎样能死。

    我想到了跳楼，可自家的楼跳过了，死不了，而村里有没有高楼。我边往外走边想。

    我想到了跳河，可我会游泳。我在门口看到了爸爸的自行车，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将自行车推倒了，又踩了两脚，便继续往外走了。

    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死法了。“只要我不游泳不就行了吗？”于是我又立马有了信心，继续找河。我就这样哭着跑了老远，跑到一片竹林边。我找到了河，但是河水太浅了，我跳下去，只淹没了我的脚踝。我想不到办法了，只好灰溜溜地走回去。

    看见门口的自行车不见了，我顿时安心不少。

    “你去哪儿了？鞋子还搞湿了。快去换双鞋，我们去医院，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三姐说道。

    “好。”

    去医院的路上，我不敢问她们情况，但我看见大姐穿着的深色棉袄后背上有一个大口子，隐隐有血迹。

    “我跑在前面，他没砍到，但是砍到了后面的大姐。要不是村里人阻止，他还不肯收手的。”

    我顿时心里拔凉拔凉的，一阵后怕。

    后来，大姐的后背缝了针，三姐的小腿肿得裤子卷起来后就放不下去了。从此，我对爸爸的讨厌胜过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