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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警良狼吞虎咽吃着,妻子宠溺地用纸擦了擦他的嘴巴。“你慢点吃,饿死鬼投胎。”
他沾着油渍的嘴角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孩子均匀动听的睡息声,洗碗叮咚清响。
留妻子在家照顾孩子,侯警良提着一大袋纸包和假房假车,出了门。
湘江岸畔此时最是人多,大家都来这儿放河灯引死人回家。人为阳,鬼为阴,陆为阳,水为阴,张灯在水里给亡灵找路的时候,便是中元鬼节。
水下神秘昏黑,使人想到传说中的幽冥地狱,鬼魂就在那里沉沦,自然回阳世也从那里开始。如今的放河灯,已经成为欢乐的活动项目了。
侯警良看热闹的人们分成几拨。一拨大多数是老人,那种看上去就信佛信来世的老人。他们的河灯不为家里祖宗,只为普渡众生之幽魂。
一拨大多数是中年人,他们稳重而成熟,身为家里的顶梁柱,他们为一家的平安富裕向祖宗祈福。
小孩子组成的一拨,在岸边烧包。大人做好准备后就让小孩在这烧纸钱玩。孩子们拍着小手,三五成群唱着歌谣围着滔天火光蹦跳转圈。笑惨了不害怕。
或许相反,小孩子才是真正离另一个世界最近的群体。
他们才从那个世界投胎而来啊。
侯警良找了个阴森的角落摆好了纸包,盯着打火机的焰心愣着神。
扑通一声落水声接着人群沸腾。
“有个女人抱着孩子落水了!”
侯警良几乎是瞬间回过神,发了疯一样朝人群跑去。火机掉到纸包上,点燃了魂和心绪。
飞蛾...
弯月...
烬...
黑衣人嘈杂中诡笑着从人群最前沿悄悄退走离开,溶进夜色阑珊。
侯警良扑进水里,水面咕嘟咕嘟冒着泡。深蓝中女人闭上眼睛,正在逐渐下沉。脸一辈子忘不了,是妻子,是米玖子啊。
米玖子的手被抓住了,他像堕天使长着翅膀往水面上游,缓慢因妻子,救赎因妻子。水面冲出一个疯狂的男人抱着溺水的女人。
侯警良把米玖子搁在地上,她乌发湿水而杂乱。他边按压胸脯,边人工呼吸。唇香甜,体温冷。
丈夫的气息进入米玖子肺中,像是第一抹晨曦照进阴冷的旧阁楼。她咳出了黑水,大口喘息着抱住丈夫哭。
“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多一点,走在岸边有人下手把我推进水里。”
侯警良边安慰边暗自庆幸,没有发生足以令他求死的事。
“女儿,女儿呢?我的女儿去哪了啊!”米玖子爬了起来,暴走着沿岸奔跑哭喊。
侯警良不可置信地看着妻子:“你把女儿带来了?”
“不要—不要啊—还我女儿,还我女儿啊!”水面平静无褶皱,月亮辉映每鳞波光。女人跪在地上,没有了矜持的美丽,刹那如个苍老了岁月的老人。
侯警良捧着女人绝望的脸,恨不起来只能恨自己:“你!你要我怎么跟你说不要随便出来,我是刑警,那种最穷凶极恶的罪犯不择手段报复的对象。”
米玖子眼看着要再跳入水中寻死,侯警良拉住了。他看到陈小舟抱他们的女儿走来。
侯警良紧紧握着陈小舟的手,险些眼泪也要夺眶而出。
“小舟,谢谢你了,你可真是救了我们全家人的命啊!”
米玖子抢过女儿,紧紧跪抱着哄她入睡,像是一万年再也不放开。看着女儿肉嘟嘟的小脸,渐渐温柔娴静下来。
“不是我救的啦,侯哥。一个黑衣怪人给我的,我看你朋友圈发过你女儿的照片,还没来得及细问黑衣人就不见了。”
侯警良一家人和小舟、湘江边的人们,放起了荷花灯。
百盏如流萤散布,随江水缕流丝丝汇在一起。流向看不见的远方,冥界和心里的安乐乡。
眠歌悠长绵软,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