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见

    张教授的课程录制的非常顺利，自从出院就被超越安排在了吉简她们公司隔壁的酒店，叶子和赵临全权负责照顾，直到录制完成。结束那天，李乐和张淑云一起来接张教授回家，身边带着一位看护。张舒云对张教授说：“爸，以后小吴就照顾你的生活了。李乐要回学校工作了，我也要继续上班。”

    张教授一听高兴地说：“好，好。这样好。”

    张舒云对前来送别的唐明说：“谢谢你们，后期再联系。再见！”

    众人离散，再也没有多余的言语。

    唐明微笑着看着简，又按了按简的手背，简才独自走进约定的地点。

    简把李乐约在了大学路的咖啡厅，那是他们以前经常去的地方。咖啡厅在二楼，纵使楼下车水马龙、热闹喧嚣，楼上也静谧恬然。他们以前在这一坐就是大半天，聊聊近况、看看书、写写论文、喝喝咖啡，大学时期的生活是非常惬意的。

    李乐一上来就看见了坐在钢琴旁边的简，那时简每次来都会弹奏一曲。记得简还给自己讲过这首曲子的玄机——同一旋律以同度或五度等不同的高度在各声部先后出现，造成此起彼落连续不断的模仿；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逐着另一声部，直到最后……最后的一个小节，最后的一个和弦，它们会融合在一起，永不分离。

    如果从头到尾观察弹奏者的双手的话，你就会这双手最初是在钢琴的两端，随着节奏铺陈开来，慢慢地两手越靠越近，到最后一节，终于靠在一起。就像两个人越走越近，直到在一起。简说他们就像这首曲子——《卡农》。

    《卡农》承载的东西太多——欢喜、愉悦、悲伤、生和死轮回的不可捉摸。曲子轻柔的起奏，缓缓的加重，回忆和往事随着手指的动作慢慢涌上心头，或美好、或忧伤、或温暖、或痛苦。简不知是沉浸在音乐里，还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循环往复的节奏，细细的回忆，此时却已时过境迁。

    感觉到有人在靠近，简停下了手上的弹奏，抬起头就看到了憔悴的李乐，已是泪流满面。“很久没有弹了，有些地方已经记不起来。”简开口说道。

    两人做回靠窗的位子，各自平复了一下心情，简看着李乐说：“这几年很辛苦吧。”

    李乐很不自然的笑了：“自己选择的路，再怎么艰难也要走下去。”简没想到李乐会这么说，低头喝着咖啡。

    是呀，人生真是有趣，充满了不确定性，最初是想选择一条确定的人生之路，于是李乐选择考研、考博、留在大学实验室、成为导师的助手，再努力几年之后，自己也会成为硕导博导，成为这个领域的重要人物。可谁也未曾想到确定的人生之路被不确定的因素打破。而那个不确定的因素，却是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也就是张教授的女儿张淑云，因为不确定能否将李乐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于是他担心等丈夫强大了，会不会也像离开女友一样离开她。所以只能靠把他拴在身边留住他，全然不顾李乐的想法和前途。这样没有自我的婚姻，两个人都很痛苦。

    相反，简的生活中充满了不确定性。她不确定项目能不能拿下，能不能升职，能不能加薪。但简却非常确定，这是她想要的生活——确定的自我奋斗，自信、自立、自由。

    简抬起头，直截了当的说：“今天来是想和你说再见”。

    李乐面无表情的看着简。面前还是那个漂亮、乐观、积极、善良的女孩。但又不是，面前这个女孩更有气质、更果敢、更自信，而她的阳光男孩早已不在。

    简继续说道：“我们不是从未正式说分手吗，今天就彻底结束吧。”。

    李乐说：“其实是我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简摇头，“不，不是你，是我们。当初是我们错把十几年在一起的情感误认为成了爱情。”李乐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你这样说是不是对自己太残忍。”。

    “是我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你也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因为你心怀愧疚。愧疚感只有对亲人才有，对爱人没有。”简喝完了杯中的咖啡，“对爱人，只有爱或不爱，仅此而已。因为不是爱，你走的决绝；因为不是爱，我才舍得放手。”

    李乐想着简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才这样说，但他听完之后确实好过了一点，“那我们……”

    简立刻说道：“再见！再也不见！”

    李乐看着一开一合的店门，就如同自己的心情起起伏伏，直到门不再动了，才又收回了目光，喃喃的说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