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黄昏,曾渔独自进城找到袁州府学宫,院试的考棚就建在府学宫西侧,以十二地支排序的十二座考棚呈长方形排列,规模着实不小,可容两千多考生同场考试,提学官按临袁州府,这考棚就是提学官的临时衙门,现在黄提学还没到,考棚就已经有官差把守了——
曾渔看到有几个年轻的童生给守门官差塞些小钱,请求进去看看考场,免得到时入场慌乱不辨东西南北,这些想必都是第一次参加院试的文童,既兴奋又紧张,而他曾渔已考过三次,有经验得多,不必进考棚去凑那个热闹,看准位置就行。
考棚前人来人往,都是“子曰诗云之乎者也”的读书人,也有小贩,卖笔墨纸砚、卖考篮、卖毡布、卖蜡烛……曾渔花了二十文钱买了一只竹编的长耳考篮,正低头检查篮子结实与否,肩头忽被人轻轻一拍,有人问道:“这位公子是来参加院试的吗?”
曾渔起身回头一看,一个年约四十来岁淡眉塌鼻的男子,戴网巾穿曳撒,一副不农不商的打扮,笑容诡秘,又问了一句:“公子是来赴考的?”
曾渔应道:“正是。”心下大为惊讶,眼前这个人他曾在广信府考棚前见过,当时他与郑轼在一起信步闲谈,这个人走过来也是问郑轼这句话“公子是来参加院试的吗?”然后说五十两银子包管郑轼考中,当时被郑轼三言两语骂走了,怎么现在会出现在一千多里外的袁州?
那人打量了曾渔两眼,显然不记得与曾渔有一面之缘了,谁会想到广信府的考生会跑到袁州来考呢,这扁平鼻子的家伙神秘兮兮道:“这位公子,借一步说话。”
曾渔提着考篮跟着这人往广场空旷处走了几步,便止步道:“你是何人,素未谋面,找我有何话说?”
那人压低声音道:“公子若想此科必中,在下倒有条门路——”,说话时眼睛盯着曾渔,看曾渔有何神态表示。
曾渔问:“有何门路?”
那人道:“五十两银子,我担保你进学。”
曾渔心道:“我穿着这般朴素,象是能拿得出五十两银子的富家少爷吗,嗯,有严世蕃送我的二十两银子,难道何时不慎露财了?”讥笑道:“你怎么担保,你当我是呆子?”
那人见曾渔肯和他搭讪,精神一振,低声道:“先付五两,放榜后看到你名字在榜上,再付清余下的四十五两银子。”
曾渔道:“五两亦非小钱,你拿了银子逃之夭夭我去哪里找你。”
那人显然对这样的质问早有准备,说道:“这五两银子也不是现在就付,而是考前看到考卷座号后再给,这是为了取信于你,你说你想要什么座号,你是哪个县的?”
曾渔越来越有兴趣了,说道:“先不要问我是哪个县的,难道你能任意安排座位号?”
那人道:“袁州府四个县,每个县考生都各自集中安排在三个考棚里,你若是宜春的我当然不能把你分到萍乡去,但在本县那三个考棚你可任意择号,比如‘寅堂东号甲子座’,你想要哪个就是哪个,且不必说包你必中,单是买个好座位也值得两把银子哪,至于哪些座位好,你现在就可以先进去看看,不然遇到风吹、漏雨、曝晒的座位岂不惨也,公子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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