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妙想和婴姿在独木桥畔下轿,雪夜寒林,冷风砭骨,头顶上,枫树枝的积雪簌簌飘落,立足处,积雪如毡。
曾渔从一个仆人手里接过灯笼,上前伸手拂了拂独木桥上的积雪,发现这雪已经冻结,不易清除,而且清除不净的话走上去更会打滑,转头对婴姿道:“婴姿小姐走前面,陆娘子跟着脚印走,扶着护栏,脚下踩稳了再挪步,婴姿小姐更要小心一些。”
一边的严绍庆摇着头道:“陆姨和婴姿妹不要住在这冷僻林中了,出入都不便,我去对我娘说说,你们还住回寄畅园吧。”
陆妙想道:“不用了,还是住在这里清净。”心里觉得很轻松,方才与严绍庆母亲曹氏以及严世芳妻子宋氏相谈,曹氏和宋氏都愿意从中相帮,让曾渔和婴姿的亲事得偕,陆妙想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婴姿终身有托是她最大的喜事,这个雪夜真是美好,浑不以雪夜过桥为难事。
两个仆人将手中的灯笼高高挑着,少女婴姿走上独木桥头,伸手扶住护栏,这护栏圆竹也有一痕积雪,手扶上去,冷得“咝”的倒吸一口凉气,婴姿将雪抹去,回头道:“娘,扶着我肩头。”
曾渔跟在陆妙想身后,看着陆妙想的脚后跟,全神贯注,随时准备施以援手,陆妙想的青布履一步步踩在婴姿的脚印里,然后曾渔踩上去,把脚印挤得很大——
将至桥那端时,曾渔看到婴姿有个脚印稍有些偏,还未及提醒,陆妙想左足已经踩上去了,顿时往外侧一滑,曾渔眼疾手快,从后一把搀住陆妙想的左臂,陆妙想一手扶着护栏,很快稳住身子,愈发小心地过了桥,回头道:“多谢曾公子。”见曾渔笑得有点诡秘,不免有些羞涩,轻声问:“曾公子笑什么
婴姿也转头睁大一双妙目看着曾渔,曾渔笑了笑,说道:“没什么,突然想起一篇八股文。”
婴姿赞叹道:“曾先生真是好学,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读书作文。”
婴姿这么一夸,曾渔有些惭愧了,他方才的确是想起了一篇八股文,这是篇什么八股文呢?钱钟书在《围城》里借李梅亭之口提到过,就是“扶小娘子过桥”,曾渔找来这篇八股文看过,是借题发挥讥讽道学先生的,八股格式严谨,文字寓谐于庄,极是好笑,破题曰“有不惮扶持之力者,其爱惜也深矣。”承题曰“夫以小娘子之过桥,则竟过也,而爱惜者恐其不能过此桥也,故扶之——”
这篇八股文虽然搞笑,但正是曾渔目下的心情,他对陆妙想的情感并未改变,只是深藏心底而已。
曾渔过桥去来取了一盏灯笼交给婴姿,看着她二人进了竹篱柴门,这才与严绍庆和轿夫仆人们一道回村,回到钤山堂取了王维的《雪溪图》来临摹,在钤山堂的大量书画藏品当中,曾渔认为这幅《雪溪图》最为珍贵,王维是文人画的祖师,传世的王维画作极为罕见,《雪溪图》的珍贵不逊于《清明上河图》啊,只可惜这些唐宋名画都非他所有,不过能亲眼目睹、赏玩、临摹已经是极大的缘分了。
此后十余日,毓庆堂都由曾渔主持教学,曾渔和婴姿的事也传了开来,严氏子弟们背后常常窃窃私语,不过都没有恶意,只是觉得有趣;严宛儿和严月香私下里也会拿这事取笑婴姿,婴姿虽然害羞,但还是每日来族学上课,曾先生月底就要离开这里,再来那就要等明年了,少女婴姿依依不舍。
十一月二十七日午后,严世芳从临江府参加科试归来,同来的还有井毅和刘行知,他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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