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程安站在窗户旁看着楼底下缓缓驶离的奥迪车,只觉得一路上怦怦直跳的心脏终于有了恢复正常的迹象,再和他单独待下去,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负荷不了了。
她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冷静冷静,脑中却源源不断地浮现出和商则相处时的画面,她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颊。
放下水杯之后,为了避免自己再胡思乱想,她赶紧回房间开电脑码字。
顺利地写完一篇文,将稿子以邮件的形式发给牛轧糖,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回音。
牛轧糖:“我嗅到了一股浓浓的狗粮的味道。(微笑)”
程安:“……”
没过几分钟,牛轧糖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我已经把狗粮啃完了。(微笑)”
程安:“……”她的责编今天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牛轧糖:“进展得如此迅猛,晨安大大,你是准备和S先生在一起了吗?(微笑)”
她问得简单直接,反倒让程安愣了愣。半晌,程安语气诚恳地回复道:“并没有。”
牛轧糖:“……”那你那些文字还有描述的画面场景又是什么鬼!
她还没从上条信息缓过来,程安又发来了一句:“糖糖,我这个月的稿费什么时候发?”
“大概这两天左右吧,我等会儿去帮你问问财务,你急着用钱吗?”牛轧糖回复她,在她的印象里,程安好像没有主动问过稿费这回事,一般都是发钱时通知她一声,她才回复。
程安:“嗯,下星期要请人吃饭。”
“请谁?”
“S先生。”
牛轧糖:“……”她觉得自己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程安看着对方发来的一串省略号抿唇笑了笑,她看了眼时间,打算去洗个澡,刚从衣柜里拿了套睡衣出来准备去浴室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林姐打来的电话。
“喂,林姐。”
“小程吗,你今天让我帮你打听的家教有消息了,我一个表弟的朋友带着他的侄女刚从外地来到这边,他的朋友想让他侄女读市里的重点小学,可进那所学校之前要参加一个入学考试,过关了学校才会录取。可小姑娘的语文成绩好像不是很好,所以就想找人补补课。”
“就是补小学三四年级的课程,我一想你不是正合适吗,所以就跟我表弟他朋友说了下你的大致情况,对方也同意让你这周末去试一下课,他的联系方式我报给你,你记一下。”
程安找来纸和笔,记下了林姐说的号码:“好的,谢谢林姐,麻烦你了。”
“不麻烦,小事一桩,你自己跟对方联系一下啊。”
结束了和林姐的通话后,程安就照着纸上的号码打了通电话过去。
那端很快就接通了,透过听筒传来一道温文清朗的声音:“喂,你好。”
“先生,你好,我是林萍老师介绍来帮您侄女补课的老师,我姓程。”
对方闻声恍然道:“程老师,你好。”
程安向电话那端的人介绍完自己之后便询问他侄女的情况,双方大致了解过后,那人给她留了地址,并约她周六下午两点来试讲,双方都确认没问题后才切断了电话。
周六是个阴雨天,绵绵小雨下了整整一晚上。早上起来时,外面的天色沉沉的,像蒙了一层灰白的雾,就连呼吸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湿冷沉闷,让人胸口压抑。
程安的旧疾又犯了,从昨晚开始左腿就一直隐隐作痛,疼得她一夜未眠,难受得辗转反侧,好在天亮时疼痛渐缓,她整个人就像是虚脱了一般。
一夜没睡的她脸色自然是极差的,精神状态也不好,她本来想跟昨天通话的蒋先生说今天临时有事,能不能改天再去试讲。可一想到林姐昨天跟她说,对方正着急找家教老师,而且时薪给得很高,如果她今天不去,可能就会有其他人捷足先登了,想了想还是算了。
忍一下吧,左右不过就那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这么想着,程安就去准备今天补课要用到的课本和习题册了,小朋友今年读三年级,程安找以前的同事要了份语文测试卷,打算用来测测小姑娘的水平,这样才好针对她薄弱的部分进行讲解与辅导。
她在带纪一元他们班之前也是教三年级的,当时的课本和笔记应该还留着,程安记得被她收进了一个纸箱里,她将纸箱从床底下拉出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箱里装着许多书本和旧物。
课本和笔记被她垫在最底下,程安将纸箱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终于看见了最底层的书册,她拿起来时书的背面似乎粘到了什么东西,在她拿起来的瞬间,轻飘飘地滑落在陈旧的箱底。
是一张照片。
准确说是一张陈年旧照。
照片里的她大概七八岁的光景,依偎在父母的身边,笑容明媚,艳若朝阳。
照片里的女人面容温婉,清恬温软的眉目间染上了阳光,尽是柔美的笑意。
照片里的男人温润儒雅,年轻俊逸的双眸落在身旁的妻女上,嘴角噙着宠溺的笑容。
她一顿,心脏忽而有些酸涩。
这是一张任谁看了都会羡慕不已的照片,曾经多么幸福温馨的一家子,如今却分崩离析,各自天涯。
程安捏着照片的一角,因为用力,照片有些许扭曲,对着镜头笑意满满的三张面孔也各自扭曲成陌生怪异的样子,似乎这才是潜藏在时光里原本的面貌。
半晌,她将照片放回了箱子里封存起来。
下午一点半,程安提前了半个小时来到补课学生的家里。外面没下雨,但天色依旧是阴沉灰冷的,她左腿的疼痛还未完全消除,临出门前贴了块膏药,让她的疼痛有所缓解,但这一路转公交又转地铁的,也着实让她累得够呛。
这里地处繁华路段,高档小区里管理得很严,门卫室的保安拦住了她,特意向住户询问了一番,让她登记姓名和身份证号才能进去。
临进小区前,程安还看了眼周围的建筑,似乎对这里有点印象,好像……商则的家就在这附近。
她看了眼时间,没再多逗留,便按着住址找到蒋先生的家里,站在门外按响了门铃。
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没多久就传来了脚步声。
开门的是一个粉嫩嫩的小姑娘。
“姐姐,你找谁呀?”小姑娘仰着头,好奇地问她。
这个小女孩就是她今天的补习对象,程安朝她温和地笑了笑,问道:“小妹妹,你好,请问这里是蒋先生的家吗?”
闻声,小姑娘眨眨眼,点点头看了她一会儿,有些怯生生地问:“姐姐,你是今天来帮我补课的老师吗?”
“是呀,我姓程,叫程安。小妹妹,你家大人在吗?”程安弯了弯腰,眉目温软柔和,与她对视。
“只有刘阿姨。”小姑娘似乎对待陌生人有些生分,她害羞地低了低头,小声说了一句。半晌后小姑娘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朝屋里大喊:“刘阿姨,帮我补课的老师来了。”
“哎,来了。”一道慈和的中年女声从屋里传来。
不出片刻声音的主人便走到了眼前,一个挽着发髻的中年妇女走到她跟前,身上系着围裙,看样子刚从厨房出来。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时,她眼角的皱纹微显,笑容和蔼地说:“你就是程老师吧?来来,快快请进。”
“打扰了。”程安朝妇人点了点头。
“不打扰不打扰。”刘阿姨将她引至玄关,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放在她脚边,“先生今天早上临时有事出去了,特意嘱咐我要好好招待今天帮如如补课的老师呢。”
“哦对了,程老师,这位就是如如。”刘阿姨将缩在她身后的小姑娘拉出来,“如如,这是你小叔叔跟你提起过的补习老师,快叫程老师。”
“程老师好。”小姑娘一板一眼地喏喏地开口。
“你好,如如。”程安微笑回道。
刘阿姨性情耿直,有事说事,见程安走路时一瘸一拐的,不禁疑惑地问道:“程老师,你这腿……是摔着了吗?”
程安微愣了下,摇了摇头,似乎已经不介意别人如何看到她的伤腿了,她嘴角含笑道:“不是,我以前出过车祸,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哎哟。”似乎没想到是这样,刘阿姨有些吃惊,张口小小地惊呼了一下,然后才察觉到自己的冒昧失礼,“不好意思啊,程老师,我没想到……”
“没关系。”程安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刘阿姨带她进了如如的房间,小姑娘的房间很大,粉粉嫩嫩的,很可爱精致的粉色调公主房设计。刘阿姨走过去将床上零乱的几件衣服收拾好,然后拖了把椅子放在书桌前,说:“来,程老师,你请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好,麻烦你了,刘阿姨。”
刘阿姨走后,程安身旁的小姑娘就“噌噌噌”地跑到书桌前,爬到椅子上抽出藏在书架后的小玩偶,就开始自顾自地玩起来。
原来是个在人前乖巧人后贪玩的小丫头。
程安走过去摸了摸小姑娘乌黑柔顺的头发,柔声开口:“如如,玩偶我们等会儿再玩,姐姐先教你读书好不好?”
小姑娘抬起头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
程安的眉眼一弯:“如如真乖。”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程安先是给如如讲了三年级课本里的几篇小短文,用讲故事的形式哄着小姑娘认真听她讲课,跟她讲了些基础知识点之后,再让小姑娘做她带来的习题。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如如就做完了,程安允许她歇息一会儿,玩一下玩偶,自己则拿起她的习题检查起来。检查了一轮后,她发现小姑娘的“读拼音写汉字”这一块儿错得最多,想来应该是平时没好好积累,所以才有那么多生僻字写不出来。
她放下手中的试卷,正准备叫小姑娘过来把题目订正了,可转眼却瞧见她手里多了根仙女棒在左右挥舞着,正和怀中的玩偶玩得开心,笑容溢满了那张柔嫩可爱的小脸蛋。
程安被她这纯真的笑容感染了,嘴角的弧度渐渐晕开,一抹温淡的笑容从眉间掠过。如如小朋友似乎察觉到有人正在看着她,她转了转头视线就和程安对上了,对视了几秒,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动了动,将手中的玩偶递给她,温言软语道:“姐姐,一起玩。”
程安接过她递来的玩偶笑了笑,问她:“这只玩偶有名字吗?”
“有。”小姑娘点了点脑袋,“它叫史蒂芬。”
“史蒂芬。”程安动了动手里的毛绒玩偶,煞有其事道,“如如做错了很多题,我们让她来订正,订正完了再继续玩好不好?”
闻言,小姑娘悄悄把脑袋伸过来看了眼试卷,小声嘀咕道:“真的错了很多吗……”
程安微微一笑,把习题推到她面前跟她讲解。
两个小时很快就结束了,但程安还没等到那位蒋先生回来,也不知道她今天这次试讲作不作数,算不算过关。可她也不可能这样一直等下去,要不等回去后再打个电话给他确认下好了。想着,她正准备起身告辞,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开门声。
原本坐在桌前的小姑娘听到这声音,“腾”地一下推开椅子就站起来,程安还来不及反应,小丫头打开房门就跑了出去。
刚进门在玄关处换鞋子的男人猝不及防就被一个柔软的小身躯扑了个满怀。
“哎哟,我的乖乖。”男人双手托着小姑娘在原地转了个圈。
“小叔叔。”
将如如放在地板上,男人揉了揉她乌黑的发顶,笑问:“今天来补课的老师呢?”
“在房间里面。”如如伸手指了指房门。
如如跑出去后,程安整理了下桌面的书本和习题,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放进包里,然后就拎起包,推开房门走出去了。
小姑娘的手指恰好指在她的身上,说:“小叔叔,老师出来了。”
程安将房门关好,正准备抬脚往这边走来时,她的目光倏地一顿,看到那张清雅俊秀的面容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竟然是他!
上次在医院撞到的那个人!
那么……
程安震惊,将视线挪到偎依在男人旁侧的小女孩身上,目光在那一瞬间变得沉静复杂。
她……她就是那天在儿科室里看到的小孩。
竟然会那么巧!
有那么一瞬,程安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这是上天给她开的一次巨大的玩笑。
世上的巧合如此多,竟就这样被她碰上了,在最不适合的时候。
蒋君然的视线已经顺着如如手指的方向看了过来,他目光未变,似乎没认出她是那天在医院里不小心撞到他的人,他礼貌地朝她颔首:“你好,程小姐。”
程安快速地掩去眸底的情绪,也朝他点了点头说:“你好。”
如如的眼睛骨碌一转,伸手抱住自己叔叔的大腿,示意他俯低身子,蒋君然配合地弯下腰,就听见小姑娘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小叔叔,我喜欢这个老师。”
蒋君然闻声笑了,揉了揉小姑娘的发丝,声音温和:“如如喜欢啊,那我们以后就让程老师来帮你补课好吗?”
“好。”
“蒋先生……”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如如应下来后,程安微微蹙眉,有些为难道:“蒋先生,我……”
她欲言又止,引得蒋君然侧目看过来:“怎么了?程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程安捏了捏手心,清丽的眉目微拧,眼眸有些黯然,唇瓣抿起,像一道笔直僵硬的线:“蒋先生,不好意思,我临时想起来有些事,可能没办法帮如如补课……”
这是她来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事,在见到他的上一秒程安还盼望着能够留下来帮如如补课,除了足够诱人的时薪之外,在这两个小时里,她和小姑娘相处得还挺愉快。她其实希望能够留下来,可是……
蒋君然对她说的这番话有几分意外,她今天能过来试教,他以为……
他俊眉微蹙,开口问道:“程小姐,冒昧地问一句,你是有哪里不满意吗?如果是时间问题,我们这边可以迁就,如如现在暂时不用上学,等你有时间过来就可以。”
见程安不说话,蒋君然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如果是因为薪资问题,我可以适当给你提一些,如如难得能遇到一个喜欢的老师。”
“不是因为这些。”程安低了低头,神情有几分晦暗,如何能向他们解释,她的身份在他们面前是多么尴尬的事,眼前的小女孩极有可能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
“蒋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临时记起来有些事,真的没办法帮如如补课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来赔礼道歉的,真的很抱歉。”程安的声音很轻,到后来几乎轻不可闻了。
“小叔叔……”如如拽了拽蒋君然的衣袖,噘嘴表示不满。
蒋君然安抚地拍了拍如如的脑袋,他见程安已经下定了决心,也不好再强求,便说:“那好吧,如果程小姐在这两天改变想法的话,请务必给我回个电话。”
“好,实在抱歉。”再次道歉完之后,程安就将手里的包挎在肩上准备离开。
见她一瘸一拐地往玄关处挪动脚步,蒋君然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却涵养极好地没有将疑惑脱口而出,反而道:“程小姐,劳烦你大老远跑来一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吧。”
“没关系,不用麻烦了。”程安摇头拒绝。
蒋君然也不再坚持,略微颔首,抬腿就往她的方向走过来:“那我送你出去吧。”
走到玄关,程安撑着鞋柜换好鞋,打开大门准备走出去时她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那英俊挺拔的男人,她目光微动,晃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蒋先生,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问。”
“如如的父母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他们不在这里。”虽然疑惑她为什么会问这个,但蒋君然细想了下,还是如实告知:“我大哥和嫂子最近一阵太忙,没时间照顾如如,所以将小丫头暂时寄放在我这里。”
程安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看向别处,神色淡淡地说:“我之前听林姐说,嗯,就是把我介绍过来的林萍老师,她说如如打算转学来这里念书,你们打算在A市长住吗?”
蒋君然盯着她,点头道:“有这个打算。”
小丫头在客厅里听到他们的对话,提起这个话题她就扑了过来抱住蒋君然的大腿,撒娇道:“小叔叔,爸爸和妈妈什么时候过来呀?我好想他们。”
蒋君然捏了捏小丫头的鼻子,俊秀的眉目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宠溺:“你呀,这个问题都问第几遍了,不是说再过一阵子吗?”
闻言,如如落寞地说:“可我想现在就看到他们。”
蒋君然一把将小姑娘扛在肩上,拍了拍她的小身板说:“走,叔叔带你回房间视频去。”
程安回过神,朝蒋君然点头示意:“蒋先生,那我先走了,再见。”
“如如,跟程老师说再见。”
小姑娘朝她挥了挥手说:“姐姐,再见。”
程安牵了牵嘴角,却是无论如何都露不出一抹笑容。
直到进入电梯,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绷紧的身躯才渐渐松缓下来。她靠着电梯的厢门,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喧嚣着冰冷晦暗的情绪。
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的人,突然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程安掩了掩自己的额头,心中的酸胀似要满溢出来。
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灰蒙蒙的,雨水落在地上,交织成一片沉闷的回响。
程安神情黯然地站在楼宇门口,夹杂着几分失魂落魄,愣愣地看着从天空飘落的雨丝。她撑开伞缓慢地走出去,只是没走几步,左腿又传来了细细密密的疼痛。
祸不单行,没多久雨势开始变大。
她微微皱起眉头,这个时候突然怨恼起自己的无能,她甚至想狠狠地捶一捶自己的左腿,怎么能那么没用……
雨水敲打在伞面上,空洞而寂寥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回响,灰色空茫的道路只有她一人茕茕孑立。她冰凉的五指逐渐蜷缩在一起,内心的空乏在此刻全部涌现而出,泛滥着逐渐湮没了她,她忽然就不想再这样继续走下去了。
“程安?”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突然听见有人在叫她。
她微微扬起伞面,然后就看见簌簌而落的雨帘中迎面而来的男人,他身着黑色的风衣,衣领竖起,衬着那棱角分明的面容愈发清润如玉。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行走在晦涩的雨幕中,步调从容稳重,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她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