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骂回去,还是没有力气。
“解了毒,他们总会找到更厉害的毒,或许下一次就能难住二哥,杀了人,他们还会再安插人过来,敌在暗不如在明。只有把幕后之人找出来,连根拔起,才能真正绝后患。”
她想的很明白,只求结果,不问后果,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但正确并不妨碍贺殊不理解。
“你越来越可怕了,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沈蔚牵起唇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你最好死在我后面,否则我一定会把你丢到荒郊野外喂狼。”
丢下一句似乎是狠话的话,贺殊毅然转身,打算离开这个糟心的地方。
“喂。”
沈蔚在身后喊他,因为中气不足,那声“喂”差点被风吹散了。
他停下脚步,没有出声,也不转身看她,小孩赌气一般。
“下次来见我,不必偷偷摸摸的。”
他沉默了片刻。
“影子就该在暗处。”
声音不大,恰让沈蔚听见,沈蔚试图从其中听出不甘或委屈,但什么都没有。
贺殊走了,偌大的院子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第一次想念沈问君,想和他下一盘棋,尽管她从来没有赢过。
*
沈听白从镇南侯府离开后,匆匆回到自己的府邸。
他并没有逃过死劫的喜悦,不仅如此,反而因为沈蔚的话感到分外不安。
当初离开京城与那人道别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镇南侯府之恶犹在耳边,杨通案让他怀抱一腔热血来到南浔城,可如果小小城守根本不能撼动沈蔚的地位,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他神情恍惚地走在路上,以至于有人叫他都没有听到,直到那人伸手来扯他的袖子,他才回神。
“简姑娘,不是说了府中这些杂事不必你做吗。”
简迎彤抱着笤帚,抱歉地低下头,她的脖子上缠了一圈纱布,隐有血色浸出。
沈听白意识到自己方才语气重了,他将笤帚拿过来,轻言轻语道,“我只是想劝你静心养伤,大夫说你脖子上的刀伤太重,若不好好修养,将来或许留下隐疾。”
其实大夫的原话是,这位姑娘以后再也说不了话了,但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告知。
简迎彤有一双剪水秋瞳,自重伤被沈听白收留,时时都是一副将要落泪的羸弱模样。
她说不了话,只能用手比划。
“你是说自己睡不着,所以出来透透气?”
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简迎彤很欣喜,连连点头。
她的人生在一夜之间发生巨变,失去了家人的依靠不说,还面临着失语的未来,却一直没有气馁,沈听白不禁生出敬佩之情。
“简姑娘既然睡不着,不如随我到书房,我教你识字,往后你想说什么,就写下来。”
简迎彤眼中点点星光灿然,一边点头一边两手共用着比划,看得沈听白晕头转向。
他笑着拦下她,“好了好了,我实在看不懂,还是等简姑娘写给我看吧。”
后半夜,万家灯火尽灭,城守府后门偷偷溜出来一个小厮,他牵着马走出没有门的城门,一骑绝尘向北而去。
*
南柯坊。
桌子上的红烛燃的噼啪作响,眠翠抱着厚厚的账簿,正一笔笔对账。
“眠翠姑娘做的好生意,今日又赚了不少银子吧。”
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细嚼之下竟还有几分幽怨,眠翠抬头环视左右,并不见人。
她白玉似的手拿起旁边的描金团扇,金线绣的桂花挡住半边脸。
“韩郎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声柔似水,还是掺了蜜的那种。
韩治章从帷幕后现身,他将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
“不愧是眠翠姑娘,有胆色,连沈蔚的东西都敢染指。”
他将自己说成是沈蔚的东西,眠翠颇觉有趣。
她施施然站起来,一举一动都是媚骨天成的风情。
“郡主一怒,小小南柯坊就会血流成河,眠翠懂得分寸。”
“分寸?”韩治章嗤笑,“你若真知分寸,就不该收留那位姑娘,更不该管她的死活。若非我察觉到不对多打听了几句,还真想不到向来卑躬屈膝的眠翠姑娘竟有暗杀沈蔚的本事。”
眠翠摇着团扇的手一顿,目光也倏地变了。
“暗杀?”
“别装傻,你自己干的事还能不清楚吗。”
今晨沈蔚早早地出了府,眠翠派人到侯府相请,韩治章暗中与她有些来往,便去了。
他一到南柯坊才知道是昨晚被沈蔚欺负的小姑娘失踪,眠翠托他帮忙到侯府里找一找,他才会到雨花院去,谁知就遇上了贺殊那个煞星。
贺殊经手的定是大事,韩治章放心不下,在府里多方打听,才知道那姑娘的确在地牢里关着,但寻仇的不是沈蔚,反倒是看上去楚楚可怜那位。
既然是眠翠托他找人,想来暗杀之事与她也脱不了干系,韩治章这才趁夜赶来问罪,免得到时候被牵连。
眠翠沉思许久,像是想通了什么,团扇后的脸色沉下去。
“四公子,暗杀之事我的确不知情,明日我会亲自登门向郡主说明此事,一切与你无关。”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韩治章在担心什么,也知道自己该担心什么。
韩治章见她不像装模作样,又有身家在此,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决定信她一次。
“你最好说话算话,明日侯府再会。”
他装模作样叮嘱一番,跳窗离去。
桌上的红烛已燃了过半,烛泪堆积在侧,也许是心境所致,竟将赤红看出几分凄凉来。
眠翠不禁苦笑,“岑兰啊岑兰,你可真是将我害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