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诱饵

    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声像在高中班级的中午，趴着午睡，听不清任何人的话语，却清晰地感受到被簇拥的温暖，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种特殊的味道，各不相同，也只有特定的人能够闻到，我叫它作“人味儿”。

    孩子们被拉住玩套圈游戏，诱人的漂亮礼物被放置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小贩推的车压过，环卫工人的木扫把划过，它们垫了张红布被制成诱饵。小小的手握不住巨大的彩色塑料圈，它们被抛出去，带有一百万种可能性，不断地弹开，又被拾回，再次抛出。轮盘赌，赢家永远是那个给你五彩塑料圈的人。

    圆圈套中诱饵，被拉紧，收缩。人们走进陷阱，被吸引，禁锢。

    枯黄的麻绳在空中悬挂，摇晃。

    张雨怡被碗和地面碰撞的声音惊醒，她发现自己手腕上的麻绳被解开，手腕已被勒出紫青痕迹，血液已经凝固干涸，不再流动。杨栀年蹲在张雨怡的脚踝处，正用一把上了锈的钥匙打开脚腕处沉重的锁链，她不曾抬头看她一眼。

    在双脚彻底得到释放的瞬间，张雨怡猛地爬起想冲下楼梯，可她已经被禁锢太久，整个身体瞬间没有了力气，软得像一只爬虫。她重重地瘫倒在地，仍旧向前爬去，她的指甲呈粉红色，修剪得干净平齐，不添加任何刻意的装饰。她将它们插在泥灰里，留下黑色的痕迹，边缘也不再平齐。杨栀年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任由她去做，并未阻拦。

    张雨怡依旧往前爬着，冰凉的地面在努力吸走她身上的每一丝热气，她的视线突然被遮蔽住，她抬起头看向杨栀年，那眼神没有惊恐，却添了一分渴求，是自由吗，她却不向往从前那样的自由。

    杨栀年猛地掐住张雨怡的脖子，将她整个人狠狠推向墙边，长期的农活使她不再柔弱，在张雨怡的后脑勺即将重重撞向墙壁时她放缓了动作，声音并不大，轻轻靠向墙面，她只是感受到墙壁的温度。杨栀年手中的力度却不减，她不会放过手中的女人，却也不想熄灭她。

    张雨怡的双眼一瞬间便憋出了眼泪，整个身体的气息都被提到了头颅上，她的唇无法抑制地张开，双眼也忍不住往上翻着。她的双腿双脚绷得很紧，依旧没有力气反抗，她像一只被拴在自行车后座瘪掉的气球，连小贩都不愿意再次为她注入生命的气息。白色衬衫被沾染上污渍，乌黑的发丝也因为不断摩擦变得毛糙，柴火堆里即将被投入烈火的茅草般堆积在头顶，丧失了全部的生气。

    “聪明的人是不会挣扎的。”杨栀年慢慢松开用力的手，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漠地吐出口中的文字。

    “和你一样吗？”张雨怡从快要窒息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的脸憋得通红，双眼发着黑，她笑着，冲着面前的女人说着。

    杨栀年用力踢翻了脚下的瓷碗，碗触碰到墙的一瞬间崩了盘。杨栀年咬紧了下唇，她蹲下身捏住张雨怡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放弃吧，你受不了的。”杨栀年回应她同样的笑容，母亲般的，带着爱意将利刃捅进心脏的笑容。她眼角的皱纹因为笑容的挤压而更加明显，也更加可怖。

    杨栀年再度离开，她的到来只是试图让张雨怡害怕，小丑一样，张雨怡从未有过的冷静，自己曾经是一个小学考试时都会紧张的肚子疼的女孩，现在她感受不到恐惧，失去了所有情绪。

    像是一根刺，跳动的心脏装满橙色的岩浆，它们向着裂缝涌去，向每一颗生命的种子那样奋不顾身。刺将裂缝堵住，时间是唯一的粘合剂，粘合住心中的执念，裂缝看似消失殆尽，只有主人才知道它多么坚不可摧。

    木偶人有感情吗？还是说她已经习惯了傀儡的生活。

    下一个木偶人会迎接什么？落日的般的金色夕阳，洒在火焰般的土地上。还是看不见底的一汪深潭，乌青色且冰凉。